两张自行车相距比较远时,我已经感觉到车龙头锈死了一般不听控制,似乎有一股推力从后而来,车子加速。老校长也在使劲扭车龙头,但是终于没有扭过来。于是两辆车撞在了一块。
老校长的脸没有直面我,他的眼睛绕过尹栋往更远处看,仿佛车后还有一个人似的。然后自行车和人都倒下了。老校长和我慌忙爬起来,我连忙向老校长道歉,转过身来,看见尹栋还趴在那里。
我看见尹栋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跌倒的姿势与那天那男生被石球压死时一样,扑地的头、抽搐的手足……
老校长在我背后看到扑地的尹栋,惊恐得连连摆手后退。眼睛鼓鼓的,似乎要将里面的眼珠发射出来。脸苍白得如同那天的单布。真正促使我天天揣上红布的倒不是尹栋的受伤,也不是古怪的自行车,反而是老校长当时的眼睛。我每次回想都毛骨悚然。
老校长盯着匍匐的尹栋,我盯着老校长,都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一齐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将尹栋抬起来向校医院跑。
采取一些急救措施后,尹栋的呼吸通畅了一点。医生检查完尹栋的胸膛,接着要检查后背。尹栋挣扎着不肯。
我安慰道:“没事的,医生就是做个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大不了的。”
尹栋摇摇头,微弱的说:“我一翻过身来就觉得背上压了重物,气都喘不过来!”老校长听到这句话,脸变得更加苍白,仿佛被污染的河流中死鱼翻过来的鱼肚皮。
“来,这位同学,我想单独跟你谈一下。”老校长手拉着我说。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并且激动的战抖。
老校长把我拉出医务室,给我讲述了一个与他相关的故事。
五十年前,这学校接收的第一批新生中,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以非常优秀的成绩考到这里来的。高中的教学模式和初中不同了,因此,有一部分原来闪闪发光的学生开始暗淡了;有一部分却发出比原来更耀眼的光芒,让其他人顿生妒忌之意。当妒忌没有处理好,它就很容易变为不合理的仇恨。开学不久,朋友甲左右逢源,呼风唤雨,星光闪耀。而原来处于鲜花与掌声之中的朋友乙默默无闻。每次他俩一起出去,总有这个或者那个跟朋友甲打招呼,或者朋友甲向那个这个打招呼。而朋友乙的嘴巴上挂了一把锁似的。因此,乙觉得自己是甲的陪衬。乙暗暗在学习上用功,发誓要在分数上超过甲。并且,朋友甲今天要参加一个什么会议,明天又要交什么汇报,乙在时间上占有很大的优势。朋友甲感觉到了他俩之间出现了问题,想找乙出来好好谈谈,可是每次看到乙努力学习的身影,又不忍心去打扰我。
在学校的考试总结大会上,朋友乙获得了三等奖学金,而甲获得了一等奖学金。乙心里不平衡了:我学得比我少凭什么分数比我高呢?甲笑着向他道贺,他理解为嘲笑和挑衅。特别是听到别人说“他能得到三等奖学金,还不是因为那个得一等奖学金的朋友辅导!”他这时候咬牙切齿。
仇恨长久的积压在心里,使得我的心理扭曲得变了模样。终于,在一个夜晚,朋友甲应约来到那个不太显眼的大石球旁,等待着与乙重归于好。石球在甲身后动了动,滚了下来……
老校长说:“五十年来,我常常梦见石球轰轰的向自己滚来,我跑到哪里,石球就追到哪里。今天你的同学趴在地上的姿势,与我的朋友死去时一模一样。当时我误认为是他来找我了,向我讨要生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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