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记忆的另一个匣子。
有时候人们相信梦中的警示是不无道理的。
第八层堡垒开启的前一夜,唐闲将自己的往事告诉了黎小虞。
那一夜里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见到了两个世界的交叠,见到了石像怀抱里的婴儿,亦见到了那个婴儿对自己说,绝对不要前往第八层。
唐闲并不在意梦境。毕竟他也做过自己吃龙肉的梦。不过唐飞机还是活的好好的。
只是那个夜晚之后,唐闲还是觉得那个梦来的太过巧合。
这简直就像是自己拥有了一种近乎先知的预警能力。
如果说梦里的一切环境,都取自于现实,只不过是经过了抽象化的处理,那么自己是否真的去过了那个地方?
那个被父亲称之为两个世界交界之处,人类尚未为之命名的地方。
在那个梦里他梦见了许多巨大的植物,依傍在人类建筑的边缘上,就像是百川市的外围。
在梦里他还听到过龙吟与狐啸。
现在想来,那只狐狸是卿九玉吗?那条龙是唐飞机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梦所揭示的东西,还真不少。
午夜时分,唐闲还在睡梦中,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个怪梦。
梦境总是没头没脑的。做梦的人也很难知觉到这是梦境。
但唐闲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他很奇怪,这真的算是梦吗?
看着自己的双手,小小的,就像是还在学习走路的孩子那般细小。
周遭的场景,看起来是某处金字塔里。
但这里有着唐闲不曾见过的精密仪器,整个场景也带着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机械林立在其间。
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回想着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应该不是任何一座已知的金字塔。
金字塔的层级与层级间,会有如同游戏里一般夸张的文明断层。
而在这里,即便是黎家所开拓的第八层建筑,也完全无法与这里相比。
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机械生命体走过。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过矮小了,这些两米多的白银之躯,在唐闲看来如同庞然大物。
他看着那些刻画在白银之躯上的纹路,猛然想起了审判骑士。
只是那些审判骑士又被叫做青铜兵马俑。
唐闲推测着,这莫非是更高一个版本的审判骑士?
他没得及多想,就被一个坚硬的投掷物砸伤。
像是金属球状物,从不远处被扔了过来。
“砸中了哦,塞壬你快看他,流血了,真好看。”
“乌拉诺斯,我说过,不要讥笑他,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了,他又会消沉了。”
不该有疼痛感的,唐闲这么想着。
人类对待自己的进攻,应该是会被消解掉,不该有疼痛感,也不该能让自己受伤。
唐闲按着自己的伤口处。满手都是血。
那颗砸中他的金属球上,也沾染着血迹。
转过身,顺着声音望去。
那是三个看起来与梦中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个小女孩儿沉默的望着自己。
另外两个,便该是称叫做塞壬和乌拉诺斯的两个人。
唐闲完全想不起这里是哪里,只是本能的,觉得厌恶。
他很想出手教训那两个孩子,但是当他试图这么做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
就像是视角陡然间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那个时候穿着洁白干净的衣服,就像是某种实验体。
然后那个小小的自己,恶狠狠的盯着那边的三个人——再昏死过去。
看着像是三两岁的孩子,却能流出这么多血。
这个时候唐闲才发现,这款游戏,大概是从第一人称变成了第三人称。
他变成了一个观察者。
他试着发出声音,试着做一些吸引人的动作,但没有人能够听到,也没有人能够看到。
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唐闲没有纠结这个现象,这样也好,或许可以更好的观察梦境?
但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无法离开那个昏倒的小孩太远,周边就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结界。
类似于未开放的区域。
他只能在那个年幼小孩的附近游走,观察,思考。
很快出现了其他人,穿着类似医护人员的工作服,带着焦急的神情,将昏迷的小孩抱走。
视野也随着小男孩的偏移,再次发生变动。
在医护工作者的救治下,那个小男孩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一清醒,唐闲便发现自己就又回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身体里。
像是他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吐槽这种有趣的体验。
却没办法开口,那个小男孩没有说出唐闲风格的话语。
他也没有随着唐闲的意志而有所动作。
他就是坐在病床上,看着那些冰冷的机械仪器,眼泪啪嗒的。
三两岁的孩子哭起来,几乎不会有那种沉默无声的哭泣,大多都是嚎啕大哭,巴不得引起大人的注意。
因为哭大概是少数表达自己需求的方式。
但这个小小的“唐闲”,只是低声的抽泣着。
没有人会来帮他。
所能换来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哭的再大声些似乎也只是徒增烦劳。
或许还会引来别的人欺负自己?
唐闲静静的思考着,这是三岁前的自己吗?
这是自己记忆里丢失的那一部分吗?
没有回答。
小小的“唐闲”在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病床。
尽管这里的治疗技术,在治疗皮肉伤势上,几乎可以说是速愈,但他的头部还是被包扎的像个木乃伊。
他走在空寂的走廊上,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淡淡的笑声,笑声中带着讥讽。
但这个孩子还是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那是一间小小的活动室。
但看起来也是这些个孩子学习的地方。
因为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写字板。
上面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知识,唐闲望过去,发现大多都是矿区知识。
他的确在进入学区的时候,就觉得很多矿区知识信手拈来。
但又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或者自己很小的时候,真的学过?
唐闲没来得及想太深入,便被一众嘲笑声给打断了思路。
“你看,康斯坦丁,我说了吧,医生一定会将他包的跟粽子一样,因为我特别叮嘱了啊,一定要包的像个……”
唐闲没有再去听这些声音。
在他的眼里这些孩子,看起来都很相似,面部也很模糊。
大概就像是记忆里有过这些人,但样子的确记不住了。
也唯有眼睛,是能够清晰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