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园的时候,秦罗手里捏着一块金属记忆体,里面是三人小队的基本资料。
一千块没了,四分一的积蓄今天都花出去了。
秦罗有些头疼,之后要省着点用了。
腰间的通讯器响起,秦罗这才记得昨天杰克约自己在基地学院见面的事,连忙看了看时间,幸好还早。
杰克,他系统里至少有一百个人叫杰克。
但这个杰克很特殊,至少秦罗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在考核的时候达到伪生人力量界限,一脚踹飞人类教官,三个月时间开始在学院教格斗的。
而且他还是个纯人类。
秦罗沿着街边前行,耳边是车辆呼啸而过的轰鸣,有刚起床的研究人员拿着咖啡,走到一半砰一声撞上了柱子。
摇摇头,这该死的极夜。
每次都是一场浩劫,要不是极夜降临,自己也不会和阿洛克跑去塔尔夫山脉狩猎魔蝎——那种东西少一只是一只,等到了极夜他们开始活跃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来到学院正门,此时已经有穿灰色制服的学院往里头走,背上背着书包,看样子都是十几岁的高中生。
这批年轻的小伙子未来都会是一方精英,能在总部学院上课的,要么背后势力庞大,要么自己能力突出。
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会成行政区总长,作战旅团长那样的人物呢?
秦罗默默注视着,有些期待起来。
整理了下皮外套,秦罗双手插在口袋里快步走进门。
门卫看到他胸口上的徽章就放行了,一边朝他敬了个礼。
“狩猎者?”
走在正门后的中央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秦罗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对于学院,他是无比渴望的,但是作为伪生人他没有进入学院的理由。
旁边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导师,他瞥了眼秦罗胸口的徽章,眼睛一亮,“您是......?”
“来找杰克的。”秦罗淡淡道。
旁边的导师两眼放光:“我带您去吧!杰克在二号楼。”
说罢,他搓搓手,颇为兴奋地说道:“狩猎者!您和安卡尔作战的经验肯定非常丰富对不对?毕竟你可是被冠与猎者之名......”
秦罗没有回话。
猎者?
他想起了在塔尔夫山脉仓皇逃命的时刻,仅仅是一只没成年的安卡尔就把两人吓得死命狂奔。
再往前,一个顶天立地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它有多高?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那深沉的轰隆声和四下挥舞的可怕触手,坚不可摧的躯壳,狩猎者小队的人在空中哀嚎着。
他亲眼看着同伴的盔甲逐渐变型,先是鲜血从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是内脏,洋洋洒洒在天空如同庄严肃穆的葬礼。
血雨飘渺,他只能拖着残破的身躯蹒跚走着。
子弹打空了,刀砍断了,除了仰天长啸他无能为力。
这就是狩猎者?
人类从来都不是猎人,从来都不是。
一千五百人的作战旅在塔尔夫山脉激战,战后清点异兽尸体合共一百二十具,安卡尔残肢一条,破坏了一个巢穴;人们欢欣鼓舞,电视机后的他们觉得人类的黎明来了——但是在前线呢?士兵相拥而泣,无神地走在废土上。
四周都是尸体,人类的鲜血装满沟壕,黑烟从装甲车上冲天而起。
指挥官枯坐在阵地前方,不到一百个幸存者叼着烟斗等待运输机的到来。
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创伤,直到引导这场大捷的指挥官在办公室吞枪自尽的那一刻,人类才知道这一切的本质。
是屠杀。
秦罗目睹了整场战争,在最前方举盾的作战序列只剩下了一个人,他躺在地上,双臂都被翼蜥撕裂,从此人生一片昏暗。
秦罗手里拎着一具安卡尔的尸体,那是带路的班组用生命换来的战果。
秦罗把尸体给了指挥官,他不想再见到这一切。
回过神来,身旁的学院导师还在喋喋不休,看样子又是个学术导师。
如果是前线的退役将领,他只会点一根烟给秦罗,淡淡地问一句:前线如何。
史诗和传说的背后是孤独,是杀戮,是悲伤,那一丢丢的魅力却被世人无限放大,然后传颂千古。
他是被人记住了,但是那个作战旅的伙夫呢?
他死命地挥动锅铲,最后累瘫在地上,却没人记得他。
那个作战旅的机枪手呢?
他的右手从此没办法动了,直到撤下战场的那一刻,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动作。
这些人主导了战争,但荣誉却归于秦罗和指挥官。
荒唐。
“秦上尉,你看我的观点如何?”导师搓了搓手,和秦罗站在二号大楼的门前。
秦罗愣了片刻,连忙道:“不错,不错。”
导师长长吐出一口气,“谢谢秦上尉,那我先走了哈。”
“再见。”
秦罗挥挥手,其实他根本就没听到这个导师说了什么。
对了,他刚才是不是叫自己秦上尉来着?终于留意到自己的徽章了啊。
没有多想,秦罗踏入了二号楼。
玻璃门自动打开,和外面朝气蓬勃的气氛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有淡淡的汗臭,即使隔着隔音板都能听到训练室的惨叫声。
秦罗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拐进走廊,确认自己没走错之后推门进入。
五号格斗场。
是这里没错了,杰克先生的地狱擂台,所有年轻小伙子痛哭流涕的地方,也是他们师兄最深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