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无趣,人品寥寥,六丑听了几首,便觉得整个场面甚是无味,他心中正在盘算究竟如何与那幕后老板拉上关系,便在这个时候,突见旁边有一小妖上前,昂首吟道:
“葛鸟葛鸟,草木繁茂;
施谷于飞,灌羽为巢;
维鹊衔之,维鸠居之;
薪火燎燎,其暮朝朝!”
(蔓藤山崖上的鸟儿,居住在繁荣的枯草堆中,叼来谷物储备食物,啄下羽毛修筑鸟巢;
雀鸟来抢走了它的食物,斑鸠来霸占了他的巢,鸟儿引来火焰,将自己的家和敌人一起燃烧)
此诗亦不算有多少文采,但是胜在韵脚大致不错,而且其意中颇有为妖族张目之意,唱诵完毕,立刻引起了一阵喝彩,一时间众妖皆摇头晃脑,或者默默记忆,或者低声吟诵,显然乐在其中。
此妖面容俊秀,在妖物中也不算出众,但六丑心头却突然升起股奇怪的感觉,凝神望时,只见他举手投足毫无异样,挥洒间也飘逸自如,并无做作拘泥之感,再神识探之,也确确实实拥有极浓郁的妖力,并不是羊牯、廘漁那种以药物伪装之辈。
当然,六丑这探查也属多余,此地如何背景,又怎地会让人族混了进来?
但即如此,六丑心头那种古怪的感觉却依旧不曾消散,反而越来越重,让他心中疑惑顿生——不对!此妖定然有些问题,只是一时间没有察觉而已……
就在六丑查看那妖怪的时候,他端端站在台上,昂首而立,神骏之色让不少妖族汗颜,再加上刚刚抛出的那首诗词,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任何妖怪有胆上去诵读,只能让他留在了台上,看起来竟然如何合契,说不出的潇洒倜傥。
一侍女匆匆而来,将手中一巴掌大小的羊皮卷递至那女子手中,她打开一看,随即嫣然道:“我家主人有言,若是诸位没有自信能胜过这位者,那今日便如此罢了,请君稍后随我去见主人——还请留下的诸位尽享美食酒酿,尽兴而归。”
众妖齐齐望向小楼,只见那帷幔之后人影恍惚,隐隐绰绰,似有三两人在帷幔之后,也不知那个是那女子口中的主人,各种窃窃之声中,便见那俊俏小妖朝着楼上远远施礼,口中道:
“谢主人抬爱,小子愧受!”
长揖到底,行云流水间尽显风度。
这一幕落在六丑眼中,便好似个闷葫芦突然破了,他脑中猛然一个激灵,终于明白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妖怪的一切举止,实在是太像人了!甚至比起六丑这个拥有前世人类记忆的妖族,更像人类,不对,是更像这个时代的人族!
这种种谈吐举止,极符合这个时代的礼数,六丑虽然不曾学会,可当年在鬼谷、天山遁的时候见过几次,倒也认得,他之所以感觉异常,正是这个原因。
与其说是妖怪,倒不如说是个披着妖怪皮的人族!
他混入这诗词会的目的究竟为何?
六丑心头微微一震,若这是人族,那混入的意图就很值得怀疑了,说不定还会坏了六丑的好事,可现在这个情况,冒然出头,势必引起众妖的注意,极不符合六丑此行的目的……
此事到底管还是不管呢?
那一瞬间,六丑迟疑了。
随着女子的指引,俊朗妖族开始随着而去,临行时他不经意的回头,但却马上醒悟,跟着硬生生的将头转了过去,六丑下意识朝着他想看之处望去,却只见到了一只肥大丑陋的猪妖,周身黑毛竖立,粗鄙无比,正在埋头大吃大嚼,毫无半分值得注意之处。
虽然他装出了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光凭此举动,六丑便断定了这黑猪和那俊俏小妖的关系——戏虽演得好,可是却演得过了,反而不及!
贪食没错,现在埋头大嚼也没错,可是这里面却有一点说不通:桌上美食只有那么些许,新的又还未送到,倘若果真贪食之辈,势必早已将桌上清空,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才开怀大嚼呢?
这黑猪也是个纯粹的妖族,他身上依然留有人类的痕迹,但是和那俊朗妖怪相比却差的有些距离。
六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动声色,看看后续再说。
烤好的豚肩、烹煮的羊腿、煮得稀烂的豆粥、慢炙的鱼烩……零零总总,开始流水也似的送了上来,任由妖族享用,更有大瓮的酒浆送至,那些小妖虽然心中遗憾,可在这美食佳肴面前也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失落,开怀大嚼,狼吞虎咽起来。
食不三筷,酒不过杯,猛然一声巨响传来,如同擂鼓般敲在了众妖心头,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诸妖齐齐扭头,正好见到个人从半空中飞了下来,伴随着无数的瓦砾碎木,蓬然一声踩在华园的青石板上。
正是那俊朗小妖!现在此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肩上衣衫破裂,血迹已慢慢浸了出来,他落地一个踉跄,转身便逃,可几乎就在同时,一道身影已经哗然落在他的前面,一名女子手持双剑,嗖嗖几响,风卷残云般的攻杀过去。
众妖顿时乱作一团,纷纷退开,此中缘由谁也不知道,两妖又只顾着狠斗不语,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敢插手,只能避开锋芒任其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