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露凶光,如同一只喋血的饿狼,苍白的双颊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凶神恶煞的目光在张娣的脸上打了个转,双眼陡然一缩,面露诧异之色,不知不觉的就松开了手。
「是你?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男子一眼不错的盯着张娣,手虽然松开了她的脖颈,但依旧搁在张娣的命脉处,只要她有半点异动,顷刻间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张娣认出了那男子,她虽然与这人只是一面之缘,但她记性好,还是认了出来。
而看那男子看到她时的反应,显然也认出了她。
认出来了就好!
省的她再多费口舌解释什么了。
张娣松下一口气,强自镇定的压低声音开口:「我现在是汉王的妾,自然是在汉王府。」她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窗外,声音更加的谨慎而低微了:「孟大人不应该在玉华山吗,怎么会在这?」
这被关在陋室中的男子,赫然正是应该在内卫司养伤的孟岁隔。
听到张娣这话,孟岁隔的目光一沉,抿唇不语,心头生出一丝讶异,一丝不详。
他慢慢的松开了张娣,目光闪动,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在看到张娣的头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这才对自己现在置身之地无比意外。
对张娣的意外出现更是一头雾水。
汉王的妾,怎么会被派来伺候他?
张娣也没有说话。
她虽是个乡野姑娘,但也不是真的蠢笨胆小,更不是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知道圣人出京前往玉华山避暑,内卫司的司使韩大人也一起去了,那作为韩大人的近卫,孟岁隔此时应该在玉华山才对。
可他却出现在了这里。
她自认为一向聪明,可现在却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她见过汉王和韩大人在一起的样子,说不上亲近但也绝不是敌对的状态。
汉王没必要也没理由抓了韩大人的近卫!
想到这里,张娣移眸望住孟岁隔,犹犹豫豫的问:「孟大人,你,你不是殿下的人抓的吧?」
孟岁隔虚弱无力的躺了回去,叹了口气:「你倒也,聪明。」
「聪明!」张娣自嘲的轻笑一声,她从前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进了京却发现,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聪明她担不起,顶多也就是不蠢。
事关朝廷大员和皇亲国戚,张娣深知不能多问缘由,问多了会死得快。
张娣眨了眨眼:「孟大人有法子逃出去吗?」
话音方落,她便一眼看到了孟岁隔被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右手,血渗透了白棉布,血迹已经干涸了,一片片参差不齐的暗红色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那只右手软绵绵的低垂着。
张娣想起孟岁隔方才掐住她的脖颈用的也是左手,那他的右手......
她心头一跳,只觉自己说错了话,不是有没有法子逃出去,而是若非他身上有伤,根本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张了张嘴,正要解释一句,却见孟岁隔做了个「嘘」的动作,飞快的闭上了眼睛,倒在稻草堆里,做出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来。
张娣心领神会,退到了窗户底下。
果然,她刚刚在窗下站定,窗外便传来「笃笃」声。
张娣脊背一僵,转身露出个无懈可击的卑微胆小怯弱的笑:「小哥是送被褥来了,哟,还有午食,辛苦小哥了。」
站在窗外的是常跟着阿庸跑腿的小厮,隔着破败的窗棂递东西进来。
他看了张娣一眼,还是那副怯生生的小家子模样。
他放了心,把东西递进屋里。
一床半旧的薄被褥,正是从刚刚的后罩房通铺上扒下来的。
一只鸡翅木六角三层食盒里装着饭菜,虽然都是简单的粗茶淡饭,但都冒着淡白的热气。
最后递进来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打开来,里头搁着两只长颈瓷瓶,两枚小巧圆钵。
另外还有一卷干净的白棉布。
「瓷瓶里的内服,圆钵里的外用,一日两次,莫让他死了。」小厮是个话少的,将东西一样样的递进去,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根本不给张娣多说两句的机会。
张娣「诶」了一声,张了张嘴,终是一叹。
她看着摆在地上的饭菜和药,低声问孟岁隔:「孟大人,是先用饭还是先用药?」
孟岁隔直起身子,看了眼那饭菜。
还是和往日一样的菜式,但是是两人份的。
他看了眼张娣。
既然饭菜是两个人的,而张娣又是他们打发来照顾他的,那必然不会再在饭菜里动手脚了。
来到这里的头一日,他便常出饭菜里下了软筋散。
从此之后,他便再未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了。
是以才会虚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