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郊外的平野上,那凝聚在头顶的暴雨忽然泼洒下来,让人通体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阿尘背对着范威,缓缓说出那几句话。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并没有异象发生,恰恰相反,阿尘剧烈的咳嗽,胸前染红一片,有丝丝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淌下,最后染红了他的衣袖。
范威先是一愣,身子没来由的一抖擞。但当他看清楚眼前的状况,随即轰然大笑,笑不掩嘴口。
他似乎是被自己给逗笑了,因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点畏惧感。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范威捧腹大笑,望着那七窍流血还口出狂言的师侄,忍俊不禁道:“你师叔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般开玩笑,差点笑没命啦!”
阿尘冷冷望着他,不语。
这样的表情与态度,再次让这位饱经风霜的天火教师叔辈的范威差点笑出眼泪来,他用手抹了抹眼角,忍俊不禁道:“师侄,那言出法随乃是圣人的本事,光靠你这样嘴上念叨,若是能生出来一个半步天人的一品境,天下所有学武之人岂不是都干脆学嘴皮子功夫算了,哪里还有那三九严寒,日复一日的苦练?”
范威眯眼,望着那决绝脸色,站立在风雨中被雨水逐渐洗去身上血渍的阿尘,忽然回想起在二十年前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在那时候,阿尘与陈郁还是刚刚进宗门的两个雏儿,他们的脸上天真烂漫没有丝毫的愁虑,就算是半只脚踏入天火教,他们二人也只当是踏进了某个仙教宗门,心中沾沾自喜,哪里晓得自己身处的其实是一个沾满血腥与罪恶的魔教?
不过罪恶都是掌握在高层手中的,像他们这般年轻的弟子,其实在修炼一道上和那些名门正派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况且天火教的秘法,正阳拳本就是至刚至阳的功夫,与那些邪魔歪道所谓吸食精血,滋养体魄完全不同。
想当年,阿尘与陈郁的资质与根骨一下子被宗门中的各路长老相中,都纷纷想要将其争取过来,范威也是其中的一位,当年更是只差了一丁点,这眼前的两位真的就会拜入自己门下,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若非半路自己的那位得道师兄拦路杀出来,也就是阿尘与陈郁亡去的师父。
不过即使是这样,眼前二位还是要喊自己师叔的,而在十来年前,范威也当真对二人很好,将其视如己出,甚至在外游历归来,还会专门给两个孩童带上他们喜欢吃的东西。
不过,世事难料啊!对两个孩子来说那几年是天大的转折,对他来说也一样,当年那桩事情,正是由他的亲传弟子回来亲口告诉他的,那个告密的人也是阿尘和陈郁最亲密的伙伴,三个人是从小到大的发小。
天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任谁都无法拒绝!
范威敛了敛眼皮,对往事并不感到后悔,就算当初自己做出的事情有伤天和,至于他的亲传弟子,却在这件事情风波结束后,再一次外出历练中意外夭折,也不是是否为天谴。
他还在遐想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但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声,阿尘单薄的身子站立在逐渐变大的雨幕中,他踏出一步,身子摇摇晃晃,找了块坚石作为落脚点,面对范威的讥讽,他轻声说道:“师叔做不到的事情,未免晚辈就做不到。”
“师叔这辈子虽然活的长了些,但眼界却还是局限了,看不到天地,看不到人间,看不到风雨如晦,看不到烟火凡尘。这样不好。”
范威从回忆中逐渐走出,他知道往事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范威阴沉下脸庞,望着阿尘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神色再次恢复冷漠。
他忽然耻笑道:“阿尘,你当真以为能够稍微呼风唤雨,就算是那传说中的一品天人了?你未免也太小看了这一境界。你的那点手段,只不过是旁门左道,于武道一途相差甚远?难不成你还要说,在你们二人逃亡的那十年,躲在这么一方小小的客栈,却能够修炼出一个天地大同?”
阿尘冷冷的睁着眼睛,此刻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通红的瞳孔被从额头滑落的雨水浸染,他的视线在雨中有些模糊了。
范威望着阿尘那冷傲不屈的脸颊,风霜风雨打在他的脸上,没有让他退缩半步,十年的积怨与仇恨就好像字刻在他的脸上,不死不休的局面。
范威道:“你不说话,那我继续说。”
他摆了摆手,一步步靠近,每朝着阿尘走近一步,都会有从遥远天空落下的紫雷劈在他的头顶,平野上的大片风雨更是忽然间倾斜,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双手猛然推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