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她心里,吴曦是杀她全家的凶手,而武清侯石亨,什么都不知道。
她徐婷只要杀了吴曦,便能为自己父母报仇。
既然她这么单纯,那么又何必给她说这些呢,说了她也未必明白。
想到这里,陈昭笑道:“吴曦自然是杀人凶手,但你父母盼望的却是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要好好的过日子,能够长命百岁,平安开心。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期盼。”
徐婷听了他说“要好好的过日子”,心中一动,不由得看了陈昭一眼,内心如小鹿一般撞了一下。
不过随即压抑住。
毕竟眼前报仇雪恨最为重要。
她转念又想,眼前少年直接说她做事鲁莽,显然是把她当家人一样看待了,心中不免对陈昭又亲近了一层。
此时心中已安,便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如今住在我家,可是真的?”
陈昭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他便从父母双亡讲起,一直到昨夜住进徐家宅院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这其中自然略去了定兴县对付白莲教的事情,至于他如何会这等神通,徐婷知道江湖规矩,也不多问。
徐婷也向陈昭讲了自己经历,无非是在外婆家被仙都派宗师看重,带她上山练武,悉心指导,艺成下山来京。
陈昭听了,不免叹息。
纵然大明朝富强于世,从朝堂到民间,依旧是好人遭殃,坏人猖狂。
陈昭本来想着找到一个突破口,在他进入官场之前,就把石亨、曹吉祥等人全收拾了,省的入了官场,还得通过官场手段行事。
没想到好巧不巧,眼前出现了一个徐婷,怀着深仇大恨来京,恰巧是一个鲁莽懵懂的小姑娘,正好用来当做搅动风云的利箭……
……
却说秃子一觉醒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他慢慢爬起来,到了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身上十分舒爽。
昨晚陈昭说夜里要出去,又执意不肯带他,他有些生气。但半夜里陈昭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拉住陈昭的胳膊说:“好大哥,你就带我去吧!”
陈昭说:“今夜危险,你还是留在家里为好……”见秃子撇嘴,陈昭便接着道:“只要你好好睡觉,等我明日回来,教你一两招,日后也好对付坏人。”
秃子听了这话,才高兴地点点头,不再拉扯陈昭,躺到床上睡了。
只是他第一次独身睡觉,又是一个人在一个宅院里,外面风哗啦啦的响,他就胆战心惊,浑身颤抖,生怕有鬼出来。
结果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他醒来之后略微活动一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摸摸那锭银子正在腰间,想到早市上的那些美味吃食,便兴冲冲的走出大门。
只可惜秃子运气不佳,刚刚拐出巷子,就见到大将军赵九迎面走来。秃子胆怯,浑然忘了自己的力大,又不敢掉头逃走,只好低了头,悄悄跟在一个行人背后。
大将军赵九东张西望,早见他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喝了一声道:“秃子你过来!”
秃子料逃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躬躬身,满面堆笑道:“四爷息怒,给四爷请安了。”
赵九将两手往腰上一叉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你小子可是跟着那个新来的坏小子,叫什么陈昭的,跑到我宅子里睡了?我这两夜有些事情,在朋友家居住,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到四爷那里讨便宜!”
秃子听得问他,先是害怕,及至听他说起两夜没回去是“有些事情”,又暗自好笑,想起赵九怕鬼模样,他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胡诌道:
“我早听说那宅子闹鬼,又没有四爷镇鬼的本事,休说夜间去睡,就是白日里,如没有极重大的事,怎么敢进那个院子?”
“只因为那日晚上听陈大哥讲,二爷将他装进袋子里打,不知怎么,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去了。我听了害怕,说;‘哎呀,陈大哥,这事可不好,虽说是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吃打的,到底是因为要打你。他日后伤好了,岂能饶过你?我看四爷是个大好人,咱们去求求四爷吧,请他老人家替你向二爷求情,且饶过你这一次。’我那位陈大哥一听也吓得慌了手脚,跟了我到四爷家里去求四爷讲清。不料等到天黑也不见四爷回家,我俩也都累了,就躺在外屋里等,不想一下子都睡着了,醒来看时,却到了半夜三更。”
秃子讲道这里,间赵九脸色变白,故意停住不说。早就急着低声问道:“你们可看见了什么?”
秃子也学他,满脸惊恐,四下里看看,凑近赵九耳边说:“可了不得!我睁开眼睛时,桌子的四条腿正离开地面,飘飘忽忽,竟自己起来了!”
赵九脸色由白转青,却有耐不住问道:“后来呢?”
秃子说:“后来我就捅了捅陈大哥,我一看,他也醒了,就问他:‘陈大哥,你看那个桌子怎么四条腿离地了?’他说;‘可不是嘛,这多半是闹鬼!’我说;‘咱们赶紧走吧!’他说;‘都半夜了,我也懒得动了,咱们又没有装鬼吓死过人,正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躺着,接着睡。’”
赵九听到这话,又惊又疑,摸摸自己胖脸,斜着眼问:“那个陈昭还说了什么?”
秃子也不多重复,只说:“他让我尽管睡,不必理睬那桌子,没想到他话刚说完,地上就有个东西飞起来,‘叭’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我看那东西,原来是个火镰。”
赵九急问:“是个什么东西?”
秃子说:“是个火镰。这一下陈大哥也怕了,他说;‘兴许我干过什么亏心事,自己也忘了?要不,怎么鬼打我?咱们赶紧给这屋子里的祖宗牌位磕头,求祖宗保佑我们吧。’他一说,我俩就趴在香案前头,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说好话,结果磕完了头再看,桌子也落下去了,火镰也不飞了。”
赵九哼了一声道:“你接着讲。”
秃子说道:“我们起来,见到桌子上有个坛子,我们猜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陈大哥就想打开坛子盖闻闻,哪知道刚一伸鼻子,暗处就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鼻子捏住了。我仔细看,原来黑影里是个小孩儿,我说;‘你撒开手,陈大哥刚来京城,你要捏就捏我的。’他便松了手,也没捏我。我就问;‘你是谁啊?’他说;‘我叫刘飞,我死得好惨啊。’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找仇人去报啊,我们不认识你。’他说;‘那你们认识一个叫刘童的叫花子吗?’我说;‘当然认识了,那是你什么人?’他说;‘那是我哥哥,既然你认识,我有件大事,正想让他知道呢,你告诉他吧!’
赵九听到这里,急忙问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秃子想了想说:“他还没说呢,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他就不见了!”
赵九听到这里,并不再问,向秃子一挥手说:“也不要再讲了,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秃子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晓得他什么意思,没奈何,只好跟在他后头,心里七上八下:“莫非我说出什么破绽来了?”想想心里害怕,后悔自己惹事。
原想着大将军赵九虽然凶恶,但是个蠢货,过去一向受他的气,今日借机耍笑他几句,也算小小的报复一下,谁料想生出这结果。
到了僻静地方,赵九停住,劈胸揪住秃子,怒喝一声:“你说的是真是假?”
秃子翻着白眼珠子说:“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在四爷讲假话?”
赵九低声何文:“你听谁说我装鬼吓人?”
秃子叫屈:“我没说四爷装鬼吓人啊!”
赵九想了想,秃子确实没有说过,可是总觉得秃子刚才那些话大有问题,他和陈昭遇见鬼也就罢了,怎么那么像碰见的那些事,莫非前日是这两个兔崽子装鬼吓我?
不对啊,火镰飞起来打我脑袋,我搜过香案底下,没有人!酒坛子悬在半空,要不是鬼,谁能办到?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我连二爷、三爷都没有告诉,这个小崽子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当时躲在我屋里?
看来这事要是不问秃子,还是闹不清,我得从他嘴里掏出真话来,他不说,我往死里揍他!
想到这里,赵九揪着秃子胸襟的手并不松开,只是朝前一推,又向后一抡。赵九本想着这个小瘦猴子被他这么一招必然趴下,摔一个鼻青脸肿,借这个下马威镇住他,再一脚踩住他的后腰,踹一脚,问一句。
可是他万没料到,这一推一抡,秃子竟然脚下生根一般,纹丝没动,只是“嘶”的一声响,把他衣服扯下一件来。
赵九性起,拉出一个骑马蹲裆的架势,右手把秃子的腰一揽,意思是要举起秃子,往地上攒!
秃子没有挨过,可是深知这位大将军赵九的这一招极其厉害。
他这一招叫做“刘备摔孩子”,说是摔孩子,。可是只有摔大人的时候才用,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被他拦腰一抱,双手擎过头顶,接着狠狠想地上一攒,吃它这一招的轻则骨折肢断,重则一命呜呼。
秃子见大将军赵九使出这一招,一时情急,双手揪住赵九的腰带,死都不放,是想赖在他身上,免得被摔一个粉身碎骨。
他这么一揪,竟把大将军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