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孝顿时骇然,他是石家家生子,从小练武,虽然稀疏平常,但是仗着石家关系,战场厮杀、江湖争斗的绝技也知道不少,料定这个少年叫花子武功高强,剑势他夺回的,凭这么快的身手,自己怕是不易对付,况且大庭广众,也不宜用强,他若有同党在侧,更是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立即回侯府去,禀报吴大人,自己也是一份功劳。
至于通知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等差役的事,石亨的家人高高在上,根本不愿意这份功劳落到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石孝对那穷叫花子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去拿钱,也就作罢,你告诉我这剑要卖多少,我回去取银子,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陈昭说:“这样才好,我这剑索钱五千两,若是付银子,你就给两千两,你也不用带来多少,有一千两差不多了,可是你若是想拿二三百两银子就卖了去,我也不会卖的,你也休要这么打算!”
石孝听了连连点头,料想为了一千两银子,这个年轻的叫花子也不会离开,便飞一般的回侯府找吴曦去了。
陈昭看着大鱼就要上钩,待要转身回去告诉徐婷,远远看见秃子李赤水走过来了,就站住等他,告诉他让他带着徐婷,去富源巷等候仇人。
却说李赤水走了不久,陈昭就见石孝挎着腰刀,拨开众人,挤了过来,他后头跟着一个红脸大汉,也挂着腰刀,陈昭一见他,不由得摇摇头,原来是那熟人。
原来那人就是侯府里的高手方赤龙,那夜缠住徐婷,被陈昭设计中箭的那位,再看稍远处,还有一个身躯高大、浓眉虎目的大汉,正是方赤龙。
陈昭看着他们走近,掉头就走,石孝见陈昭仍旧站在那里,心中高兴,见他转身,立即加快脚步,还回头告诉吴曦:“那小子要溜!”
吴曦早看见那抱剑的穷少年快步走在石孝之前,石孝话还没有说出,吴曦已经冷笑一声,按住腰上宝刀,一个“旱地拔葱”,从人群当中跃了起来,掠过人群头顶,落在一道长墙排挡之外,向前紧赶几步,守住市集的出口处。
他停住脚步,眼睛在人群当中搜寻,不见了那抱剑的少年,再回头,却见那孩子早就出了集市,正向远处走去。吴曦顿时诧异无比:“这小子脚步有点门道,竟然比我还快!”此时也无暇细思,直接追了上去。
陈昭回头一看,见吴曦追了上来,撒腿就跑,虽说出了集市,街上行人仍旧不少,吴曦觉得碍手碍脚,不得施展,看前头那穷孩子却十分灵活,如同水草间一条游鱼,窜来窜去,全无阻碍。眼看就要追赶不上,幸喜那家伙有些发慌,竟然摔了一个大马趴,一时挣扎不起,剑叶抛出去很远,
吴曦暗自高兴,追上去一把按住,哪知道那孩子如泥鳅一般滑溜,一下子滑出他手,跑了几步,从地上抓起宝剑,拐弯进了一条巷子。
吴曦追进巷子,又欢喜起来,原来那巷子虽宽,却是一个死巷子,尽头处是一段高墙,想必是这家伙慌不择路,以至于进了死路。
眼看就要到了尽头,那穷叫花忽然喊道:“抢劫啦!抢劫啦!有人抢我宝剑啦!”
喊声未落,靠尽头处一个门洞里忽然闪出一个着紧身衣的姑娘和一个小叫花子,正在奔跑的穷孩子随手将手中宝剑抛给那个姑娘,那姑娘“唰”的一声亮出三尺青锋,吴曦脑中一闪:“果然追到根上了!”
吴曦一眼认出那个姑娘正是那个刺客,搜查这许多日子都是大海捞针,今日见她就在眼前,吴曦如同获得奇珍异宝一般。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姑娘是“刺杀忠国公的刺客”,但是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些天来借助国公爷的威力除她不成,吴曦夜里睡觉也不安稳,也不知道她的宝剑几时能会到自己项上来。
想起那夜不曾亲自出马除去这祸患,吴曦后悔不迭,适才石孝禀报“秋水宝剑”有了下落,他欣喜万分,得到那口剑固然是他心愿,由剑而追出仇人下落更令他关兴,愿意为抓住那卖剑的少年,要追出剑的主人还需要费一番周折,不想那孩子慌乱,竟直奔老巢,引了剑的主人出来。
石孝还说那卖剑的小叫花子有些不寻常,凭自己过人的眼力来看,特也不过手脚敏捷些,全不像个练过武功的人。
一个毛丫头,两个小叫花子,自己一口宝刀足够收拾他们了,何况今天还带来了一个干将方赤龙!
却说徐婷拔出剑来,用左手握着的剑鞘一点来人道:“你可就是吴曦?”
吴曦微微一笑道:“毛丫头连老少尊卑都不分,向通报你姓名来!”
陈昭站在一旁笑道:“要引出这个吴曦出来,其实并不难,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一个地步,你吴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敢告诉别人,白惹你祖宗生气,实在令人不齿!”
吴曦听得心头火器,却是不动声色,觑着脚旁有一个三角石头,猛地飞脚踢起,石头直奔陈昭而去。
陈昭在那里负手而立,似乎没有准备,结果“噗”一声响,石头正中前额,鲜血登时流了满脸。
于是陈昭“哇呀”叫了一声,捂着脸就往巷子外面跑,李赤水一看慌了手脚,也跟着他跑,想给他堵住伤口。
这里,徐婷火往上冒,新仇旧恨一起灌入剑尖,也不言语,直取吴曦心窝,迅如闪电。吴曦早有准备,身形不变。只是用刀轻轻一拨,左臂同时突然伸出,似乎要夺徐婷的剑,右手却又刀锋一转,削向徐婷左肩。徐婷把剑一顺,削他夺剑的左臂,吴曦这一招却是虚的,左手早就闪电般撤回,右手的刀带着风声看来,徐婷左肩一侧,撤剑搪刀,想要乘机毁他兵刃,谁知“当”的一声,只觉得左臂一震酸麻。
徐婷不知道吴曦用的也是一件宝物,这刀势吴曦前年协助顺天府办案,从一个江洋大盗手中得到的。吴曦欺徐婷力薄,刀并不抽回,早抢上一步,刀锋陡转,刀尖向下一划,只听“嚓”一声轻响,竟把徐婷胸前十字结划断。不是她收腹急速,怕是要来一个大开膛。
吴曦三刀过去,徐婷头上见汗,只觉脸上阵阵发热,吴曦却一刀紧似一刀,刀刀指向要害处。
徐婷本有兵器的优势,偏吴曦用的也是宝刀,且力气远远胜出。
这样一来,徐婷不敢轻易与他兵器相撞,一时之间只能施展闪、缩、腾、挪的功夫,暂且避开他锋芒,幸而武功根底还好,又兼年轻灵活,防守中偶尔也使出险招,迫使吴曦进攻时候有所忌惮。
再说陈昭往巷口跑,李赤水急着在后面追赶,跑到巷口,陈昭回头,向李赤水呲牙一乐。李赤水再看时,他额头上的那个血洞竟一丝痕迹也没有了,一时呆住了。
陈昭所:“你小子白白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怎么连我的障眼法也不晓得?”
李赤水也不由得乐了,问他:“那你跑什么呢?”
陈昭笑道:“徐姑娘报仇,那是她自己的事,我若在场,万一忍不住出手搜杀了他,徐姑娘念头不通达,也会影响我的大计。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李赤水问:“你还有什么事?”
陈昭用手一指说:“你看,事情来了不是?”
李赤水扭头,见一个汉子飞快的跑来,那汉子见巷子里刀剑相交,打的正热闹,向后摆摆手道:‘在这里!’
说着,拔出腰刀就要往外跑,陈昭靠墙站着,此时伸手一指,那汉子就叫夏突然出现了一个石块,与地生根一般,那汉子没有防备“哎呦”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着起来看,勃然大怒:“原来是你这个小……”
那个“贼”字还未出口,陈昭双目一凝,一脚踹在他脸上,那汉子当即惨叫一声,口中鲜血只流,牙齿尽落,昏倒在地,正是石孝。
此时方赤龙也赶到了,直接往里奔跑,李赤水忽然向前一扑,恰好扑在那方赤龙脚下。
但方赤龙闯荡江湖多年,应变何等丰富,见李赤水袭击,一个纵身跃起,从李赤水身上越过,还转身踢了李赤水一脚,李赤水惨叫一声,直接趴在地上吃了一个狗啃泥。
李赤水大怒,直接跳起来,直扑方赤龙,打算像扔赵九那样,将这个红脸大汉也扔到墙那边去。
但方赤龙一个闪身,李赤水扑了一个空,方赤龙就势照她屁股杀那个又是一脚,李赤水“扑通”一声趴下了。
方赤龙也不理他,拔出刀来,直接朝巷子里跑。李赤水气急,指指地上半截子灰砖,又一指方赤龙说:“照着他屁股给我砸!”
砖头“呼”的一声飞起,直砸方赤龙。方赤龙听到身后动静,知道暗器打来,急向侧面一跃。他不知道遇上的是李赤水的绝招,这一跃还不如不跃:因为双脚离地,砖头狠砸在他屁股上,把他砸的在半空翻了一个个,头朝下直戳到地上,连砸带摔,他晕过去了。
李赤水跑近了,蹲下看看,心里有些害怕,喊道:“陈大哥,他死了!”
陈昭说道:“他没死。他想骂我,被我踹了一脚,昏死过去,最多牙齿掉了几个而已。”
他声音平淡,也不用喊,但是李赤水听到的声音却清晰的很,仿佛就在他耳边说话似的。shuasi李赤水着急的大喊:“我没说你那个,我说我这个!他怎么不动弹,也不说话。”
陈昭问:“他还喘气不?”
李赤水喊道:“你等我试试……陈大哥,他还喘气哪!”
陈昭道:“既然喘着气,那就是还活着,没死呢,你把他扔到墙边上去,省的他挡道!”
李赤水听了,拉住方赤龙的两条腿,把他拖到墙边,扭头看去,却见巷子深处徐婷和吴曦斗得正酣,正是他学艺的大好时机,便将自己的俘虏抛之脑后,凑近了去观战。
陈昭却守在巷口,没有离开。
毕竟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巷子口已经挤满了过路人,分钟过后自然不愿意有人进来,更不愿意锦衣卫、官兵这个时候管闲事,所以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没多久,过往行人就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慢慢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