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来了把事情一说,利爪鹰精神一震,黄眼珠子瞪大了说道:“我就看这小子来路不正,原来是个小反贼。他藏进你的宅子,怕是为了躲避官府搜查,若知如此,早告到官府里去了,等会儿老三就来,看看他是什么主意。”
话犹未毕,王虎果然进来了。
自误伤了利爪鹰,王虎每日都来照看,近日利爪鹰虽然已经能下床行走,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但王虎还是过来探视。这天走进来,见利爪鹰的神情不似往日那么阴沉,倒有几分喜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九兴冲冲过来,将今日的事情给他说了,利爪鹰对王虎说道: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那小贼有些来头,料他也无法和官府抗衡!就告到官府里去,将陈昭和连同那女方贼一起抓了,也让我这地盘清净清净。”
王虎听了沉吟片刻,心想二哥一向仇视官府,怎么今日倒要去帮助他们?他也不敢直接说别的,只讲:
“不要说陈昭,照老四那天被摔的事情来看,连那个兔子也不是寻常人物……”
利爪鹰不待王虎说完,冷笑一声道:“那个秃崽子,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物’?剥去皮,我也认识他壤!就说陈昭,压不过读了几本书,认识几个字,豆大的一个人,也敢在我这里捞好处!被我教训,居然在篮子里装条毒蛇想害我,要不是我手下兄弟多,说不定就中了计了!”
王虎说:“可就算如此,那日在老四家里的事可不好说了。陈昭被装进袋子里,一路踢打,安然无恙,而且言语之中,尽是戏耍之意。最令人费解的是,原是把他装进袋子里打的……”
王虎说到这里把话停住了,利爪鹰道:“分明是老四的宅子不干净,院子里的鬼魂嫌弃我们扰了他们的清净,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
赵九也道:“不过这秃子的力气倒是真的,今日我又见他扯着一个个头比我还猛的大汉,如同扯一捆稻草!”
王虎说:“我要说的正是这话!江湖上的事情,我虽然见识的不如二哥多,到底还有些耳闻,那些异人平时不露什么行迹,有的倒装作受苦受难的模样,到了紧要关头,却显示出非凡身手,放出大异彩来。我看陈昭和那秃子,怕就是这等人物,对他们须刮目相待的。如果告到官府,官府奈何他们不得,他们岂不是要同我们算账?倒是咱们去招惹是非了!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叫花子的大哥,还是大龙头李爷,会为了两个异人帮我们出头,还是为了结交两位异人而拿我们当见面礼?”
利爪鹰吃过陈昭的苦头,赵九被扔过墙的事情她也知道,再想想乞丐大哥和龙头李爷这等大人物,必定是结交异人的,因此虽然嘴硬,心中却十分惊惧,一时犹豫。
王虎又接着道:“况且他要刺杀的是石亨石将军,也就是夺门之变的大人物,御封忠国公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就里,但是他们扳倒了于谦于少保,大权独揽,和他们为仇的不止凡几,不管官大官小,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看那个参与夺门的徐有贞徐阁老不是被贬斥了吗?我们要是告状,帮助石国公,我们能捞到什么好处?相反说不定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送了命了!”
利爪鹰没有读过书,哪里听得懂王虎的话语,见他扯这么远,心中不悦,扬声道:“我要灭陈昭,怎么就是站在石亨这一旁?你和我一班,也不过是一个叫花子头,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好讲?牛也不过是和那石府有些仇隙,就来帮我的对头说话!”
王虎不再言语,只叹了一口气,利爪鹰吩咐道:
“我也不便出面,这事就由老四去办。你呢,即刻就去顺天府禀报!”
利爪鹰这话刚一出口,就见赵九腾地跳起来,照准利爪鹰的脸,“啪”的一声,一巴掌打了过去,结结实实的给了利爪鹰一个耳光,口中喝道;
“你助纣为虐,还想把兄弟们拖下水,当真是无耻之尤!”
那利爪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为忠心的兄弟,竟然一言不合就打自己耳光,不由得怔住了。王虎惊得目瞪口呆。
赵九自己也楞了一下,“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叫道:“二哥饶我,是小弟回来路上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利爪鹰愿意为他的大将军疯了,听他这么一叫,顿时怒吼道:“就算你听信了王虎的混账话,也不许你这等放肆!”
话犹未了,赵九突然间二目圆睁,挑了上来,照着利爪鹰的脸又是一耳光。利爪鹰气急,霍地站起,一手护住腹部,一手直取赵九咽喉,要下毒手。岂料利爪刚刚触及赵九喉头,手指却变得僵硬,再也无法合拢。
赵九一边心里想着:“老天爷,我怎么和二哥干起来了?”一边用右臂猛地拨开鹰爪,左手抖胸一拳,把他二哥打了一个仰面朝天,接着跳上去骑在他肚子上,大拳头雨点一般朝他头上击去。他猛击不算,嘴里还叫骂:
“你这个畜生,为虎作伥,全无丝毫羞耻之心!只为排除异己,是非不分到了这个地步!那石亨是什么样的人?恩将仇报、不得好死的家伙,你倒是甘心为他效力!你也配?难道你忘了,你自己也是被奸臣逼得走投无路?我今天不哼哼教训你,两你也不懂的如何做人!”
王虎站在一旁,惊得手足无措,就如泥塑木雕一般。要知道大将军赵九对利爪鹰张凯百依百顺,从无半点违逆。今天居然会跳上扇他大耳光,这事就透着诡异。
陈昭是反贼也是他来禀报的,他却忽然出尔反尔,没一点道理。他打了耳光跪下说“多喝了几杯”,还勉强说得过去,怎么突然又骑到他身上,大挥拳头?
再说他指责利爪鹰的那一番话,根本就不像出自他本人之口,要知道赵九是个浑人,晓得什么道理!他又目不识丁,哪里来的“为虎作伥”之类的言辞?
王虎上前,拼命扯出了大将军赵九,赵九犹不肯罢休,挣扎着用脚去踢,利爪鹰眼下体力虽然未全恢复,功夫仍远在赵九之上,只是手脚都有无形的绳索捆绑着一般,动弹不得,任凭老四踢打,此刻赵九嘴里仍旧叫喊,不过话却变了:
“二哥,你饶了我!我不想揍你!我要撒谎我不是人!我的脚不听我话,它硬要往你肚子上踹,我拦不住它!哎呦!这是怎么啦?这还是不是我的腿啊!”
他嘴里喊着“二哥我不想揍你”,双腿却不停地狠踹利爪鹰,整个儿就是一个疯子!王虎猛然醒悟:“莫非又是那小子来了!”
王虎赶紧四下里搜寻,并不见别人,推开门看,却见陈昭正在院子里,背着手四下里踱步,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
王虎跨出门去,向陈昭深深一揖说:“我二哥不晓事,今日得罪了公子,我前番有眼不识泰山,也多有冒犯了!还望公子不与我们一般见识,且绕过他一次。”
陈昭回身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客气,我并不是什么公子,你们自家兄弟打架,也不关我事。你要是心疼你二哥,就别怕你们老四耳朵疼,等你二哥醒了,你就劝劝他,要他日后好自为之吧!”
陈昭说完,转身出门。
王虎急忙回房,见早就依然在那里起劲的踢着,王虎去拉,怎么也拉不动,忽想起“老四耳朵疼”的话来,揣摩道:“这是何意呢?莫非让我去揪老四的耳朵?”
于是王虎试着去揪,但赵九依旧踢打不休。
王虎只得抓牢他的耳朵,拼命揪扯,果然赵九立即停住了手脚,愕然问他道:“你揪我耳朵干什么呢?”
两人蹲下去看,剑利爪鹰已经遍体鳞伤,已然昏厥过去,两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床上。
陈昭大步流星走出利爪鹰的家,走到街上,看着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不由得淡淡一笑。
其实依着他的性情,杀几个小小叫花子如探囊取物一般,料锦衣卫和顺天府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是秃子和徐婷却是没有仙缘的,他们必定会在这个尘世历练,所以尽量不除人命,尽量不扯他们后退,尽量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清清白白的。
却说陈昭回到家,只告诉徐婷和秃子李赤水,说他们看起来无意参与此事,断不会告官不过吴曦断不会甘心,必然会派人四处打探,这次又知我们三人一伙,到要格外小心。
至于锦衣卫和顺天府,其实倒不用放在心上。
石亨被刺未遂,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大佬在推动此事?他们能扳倒徐有贞,必定有法子扳倒石亨。
锦衣卫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真要是踊跃参与,找到真凶,自己未必落到了好!
左右是朝堂里面的大人物在斗法,就算得利,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功劳,他们下面的校尉、力士只怕非但落不到好,反而会被人收拾了。
顺天府的衙役们,自然更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这种事,不做不错,多做多错,还是敷衍了事的好!
否则依着锦衣卫和顺天府对京城的掌控,真要是查找徐婷的踪迹,绝不会让她在徐宅里安安稳稳待上这么多天。
t陈昭将事情给两人剖析了,两人连连点头。
然后陈昭便问李赤水:“你可知道你们那个王虎,和武清侯府什么仇隙?”
李赤水说:“我只是听说三爷原来并不是穷汉,在花市街还有个不小的店铺,但后来那店铺被石府占了,从此流落街头,就跟我们一样了。”
陈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眼看着徐婷出去,又对李赤水说:“我看徐姑娘剑法精奇,吴曦的那把刀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那小子力气大,徐姑娘则忒也柔弱了些。不过她不需我们帮忙,即便是再将吴曦印出来,也依旧没什么指望。”
李赤水道:“你若是还有那种大桃子,拿给我‘师父姐姐’吃一个就好了。”
陈昭笑道:“这么大的桃子,世间哪有太多?你能吃到一个,就烧高香吧。就算我有,也没法给她吃了,这也是你闹坏的——是你多嘴,说吃了桃子力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