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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光德坊

很少有人知晓姬仙客的来历,也没有人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

自从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挑战了曾经长安城中风头最盛的剑客,然后一战而胜。

有目睹过他剑技的人,无不为其感到目眩神迷,称其剑法奥妙无双。有人说他是背弃师门的叛徒,还有人说,他是当年虬髯客的再传弟子……

关于他的传说,李白早就听到耳朵磨出了茧子,甚至也曾经想要挑战一番。奈何,都被那个家伙用各种油腔滑调的借口给躲了过去。

就好像根本对同别人对决毫无期待一样。

和他待久了,甚至连拔剑的兴趣都要丧失殆尽。

结果现在他却被人拦在了街头。

难得他倒霉,李白又怎么能不好好看看呢?

“喂,姬仙客,是吧?”

拦在他前面的魁梧男子摘下了面罩,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还有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还记得当年朱雀大街上的鬼面僧么!”

“……哪里?什么僧?”

姬仙客茫然的挠着下巴,满怀不解:“咱们两个,有见过面么?”

那样困惑的神情无从作伪,他真的很好奇来者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对于曾经惨败在他手中的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羞辱的回答了!

“你这个混账——”

鬼面僧的面孔瞬间憋得通红,握着禅杖的右手几乎把金铁捏的发出声响:“没关系,你会记住的,一定!”

在低沉的风声中,沉重的禅杖举起,对准了姬仙客的面孔。

姬仙客愕然一瞬,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等一下,要不我请你喝酒怎么样?打架就算了,我今天很……”

没有等他忙字说出口。

一道沉闷的雷声骤然炸响。

鬼面僧怒吼咆哮,手中的禅杖呼啸着横扫,自双臂中抡圆,旋转,掀起暴风,道道残影闪烁。

到最后,无数扩散的残影罩向了姬仙客的所在,封锁了他逃避的一切途径,迅速的收束,将他困在其中。

而最致命的一击,已经犹如雷霆的,刺向了他的——

崩!

鬼面僧的狞笑僵硬在了脸上,然后,扑向了大地。

重重的,砸在了青石板上,一阵巨响中,无数裂隙从石板上浮现。

而直到这时,回旋的禅杖,才呼啸着从空中落下,在人群的惊呼之中落入道路旁的阴沟里。

“你就不能听人好好说话么?”

姬仙客无奈叹息,手掌缓缓的从鬼面僧的后脑勺上抬起。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

所有人都感觉到眼前一花,甚至看不分明。

只有李白能够辨认出瞬间两人交错时的身影。

“好快……”他轻声呢喃。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的速度能够这么快。

在鬼面僧扑上来的瞬间,就游刃有余的从他的棍影围笼中走出,轻描淡写的挥手,

按着他的后脑勺。

将他砸在了地上!

一击制敌,甚至没有拔剑……

“哎呦,这不是李白先生么?”走出人群的姬仙客看到不远处的李白,挥手示意:“要喝酒去么?我请客。”

“算了,和你这个满嘴胡扯的家伙喝酒,酒也会变味儿的。”

李白摇头,看向他腰间的长剑:“说实话,我很想看看你的剑长什么模样……”

那话语似是好奇,可对于剑客来说,这样的话已经和挑衅毫无区别了。

可偏偏姬仙客却满不在意,只是苦恼的摆手:“别太难为我了啊,一天打一次就已经很辛苦了……要不给你个号你排队怎么样?”

李白嘿笑,“你可看不出累的样子啊。”

“心累不可以吗?”

姬仙客满不在乎的摇头:“喝酒没问题,但打架就算了,功成名就,就应该好好享受,每日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就这样,随意的从李白擦肩而过。

毫不防备。

哪怕李白故意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他好像也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一步步的,越走越远……

许久,李白才不快的啧了一声。

满口胡扯的家伙。

就没有一句真话……

“李白先生真的很讨厌别人说谎啊。”黎乡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轻声感叹。

“应该怎么说才好呢?”

李白沉吟片刻,轻叹:“我只是讨厌那种,不惜用谎言去欺骗自己,也不想面对现实的家伙而已……”

有一个谎言,就会有第二个。

然后,渐渐在泥潭里,不可自拔。

那样的丑态,自己已经见得太多。

可讨厌姬仙客,却不仅仅是如此。

同为好酒的剑客,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相见恨晚才对,可两人却出乎预料的,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李白总是从那个家伙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燃烧殆尽的木炭。

不止是那种挂在嘴边,让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出于真心的客套话和油滑的态度,也不是因为好色如命,无酒不欢的浪荡模样。

而是更加根本的差别。

对李白来说,不论是好酒还是好诗,都应该是人生得意,笑对今朝与明日的美好色彩。可对于姬仙客来说,那样纵情声色的人生态度,简直好像彻底放弃了未来一样。

穷奢极欲的享乐。

哪怕明天死掉也不可惜……

“走吧。”李白拽着黎乡加快了脚步,“阿狗煮了晚饭,还等着我们回去吃呢……”

黎乡:“荀!荀先生!”

李白:“阿狗多好,亲切。”

黎乡:……

当元芳推开大门的时候,险些被档案库里的尘埃味冲了个跟头。

不论来多少次,都适应不了这一股腐朽的味道。

尤其是混血魔种的灵敏嗅觉,更是备受折磨。

等他满脸灰的回到狄仁杰面前的时候,怀中抱着的旧档案已经快要超过他的头顶了。

“辛苦了,元芳。”

狄仁杰头也不抬的指了指桌子上的空位,又吩咐道:“乙字房四等,从丑到卯,有关非法越境的文件也帮我拿过来。”

“还来?”

元芳绝望的抱怨,可狄仁杰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埋首与陈年的旧卷宗之中——这种时候,哪怕是在他旁边打雷他都不会抬一下头,好像石人一样,除非眼前的工作做完或者得出结论,否则这样的状态他能持续到半夜去,前提还得是元芳忘记了给房间的灯续上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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