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湿冷的屋内,倚坐在堂前竹席上的老人问道,老人双目泛白,黯淡无光,侧着耳朵小心谨慎地听断着;
“是我!奶奶!”
老人听言,心中稍安“听说出怪事了!山里的野兽全都跑出来了?”
“对啊!所以村正才找我们谈这么晚!奶奶!我这就给您烧水啊!”
洪锅说完,便转至后屋;
“磁~“
两块不规则的打火石,夹杂着干草,被打出了火星;
火势越来越大,在灶中蔓延开来,数时之后,一壶热水即被烧开。
洪锅拿来木盆,帮奶奶擦了把脸和手后,又帮奶奶洗了脚,目盲的老人虽然看不见洪锅,心中却甚感欣慰,眼前的这个男孩虽不是亲孙子,但却比亲孙子更加孝顺;老人乃华羲北境孤儿,无名无姓,天生畸背,年轻时曾为人奴仆。
当年混邪国的一支骑队南下,由长城缺口而入,抢劫钱粮,掳了不少百姓驱赶至关外。这支骑队经过毋山时,惨遭老村正设伏打劫,那些被掳的百姓部分回到关内,部分则留在了零叮村。
老人便是在那时留在零叮村的,因其背脊凸出,所以人们都喊她阿凸,后来老了,便喊她凸婆。
凸婆望着眼前的洪锅微笑着,渐渐回想起当年的事来:
三十多年前,零叮村在村正王崇的带领下捣毁了青聆会所在的洞府。
青聆会由十三名华羲法师组建,他们本是华羲宫廷法师,传说偷取了宫中两件秘宝后,被朝廷通缉,后逃到关外,在毋山一带定居,于天元峰峰顶修建了洞府。
他们行事神秘诡异,经常偷取附近村寨的婴孩用以作法;并用强大的法力摄取收集了无数无籍者的魂魄,干下许多恶事,零叮村等附近的村寨深受其害,但又忌惮他们强大的法力,所以一直不敢妄动。
后来,王崇经过一番探查,发现每月九月初九这天,青聆会举行奇怪的祭祀仪式,彼时这帮法师会灵魂出窍,进入虚空,不省人事。
于是王崇于九月初九这天夜晚,率众突袭,打败了守护石人,占了青聆会洞府,将青聆会一众已灵魂出窍、静坐不醒的会首法师击杀,又斩了几名门徒,救出了很多被偷的婴孩,且缴获了不少宝物。
据说当时在青聆会洞府大殿正中有一颗巨大的、用玄晶打磨的巨镜,依青聆会门徒所说,这面巨镜乃通向虚空之门。
为防青聆会头目的魂魄重回现世,危害人间。王崇便用大斧砍向那巨镜,只见白光一闪,瞬间地动山摇,洞府逐渐崩塌,由高山而下,激荡起汹涌的山洪,一时间山洪摧枯拉朽,冲倒山脚零叮村一角的大片房屋。所幸王崇等人身手矫捷,在洞府崩塌前便已逃出。
被山洪席卷的废墟一片瓦砾,死伤数十几人。翌日清晨,王崇令众人帮忙清理遗物,掩埋死者。就在众人掩埋尸体之际……
“哇……”
一声稚嫩的啼哭声响彻在死人堆里;
当年尚未目盲的凸婆拨开尸体,在一片瓦砾下发现一个大铁锅,铁锅下扣着一个从未见过,也不知是谁家的男婴。
无儿无女的凸婆思忖着,见这男婴也同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捡回家养了起来。因这男婴是因山洪爆发而来,因铁锅护体而生,所以凸婆便给他起了个名,唤作:洪锅!
洪锅将奶奶扶上土炕,老人天生畸背,背部凸起如弓,并不能平躺下来,只能侧卧,洪锅为奶奶盖好被子,安顿好老人睡下后,便回到墙角靠窗的床上。
这是张极其简陋的床,无非是几块木板叠上几叠捆稻草,洪锅自觉得年轻力壮,扛得住寒,这张“床”便自己睡了。至于暖和的火炕,当然是由奶奶享用了。
月光盈盈,如同白练一般透窗而入,铺洒在洪锅披盖着的薄被之上。
洪锅将手枕着头,遥望着窗外的星空,一处微弱的赤斑在月亮边缘若隐若现,这种天象出现已有数日,但今日的赤斑却扩散了许多……
一番辗转反侧之后,躺在床上的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三个月前,自从第一次见到阿金之后,他便一直不能释怀;
阿金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从见到她的那天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感觉便在洪锅胸中时时激涌。
洪锅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一见到阿金,他便会感到兴奋,快乐,不安以及名花有主的失落……
阿金极少出门,如同金丝雀般被村正养在村中最大的瓦房中,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今天两次得以见到美貌非常的阿金,洪锅心中自然是小鹿乱撞,想到阿金天天被都可以当她太爷爷的老村正哼哼哈咦,洪锅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个年纪,跟我才配的吗!”
洪锅心中愤愤地默念着,转头看了看土炕方向,这时的奶奶正呼出着均匀的气息,显然已经酣然入梦。
洪锅见状,嘴角泛起神秘而猥琐的一笑,回转头来,掀开被子,由干草铺下拿出一张果女图,借着星光,想着阿金,操练了起来……
4
旭日东临,晨雾晰晰……
洪钟声响起,打破了清晨山村的宁静。
村口空地上此时聚集着十几人,这些人身着皮甲,腰插钢刀,背负弓羽,都是村中最精悍的勇士;
勇士们的身后,站立着十几只角羚,其头长三角,牛尾鹿蹄,灰毛羚身,似驯鹿一般大小,善于攀山越岭,身速轻快,历来是山民跋涉山林的好坐骑,好帮手。
“早去早回,无论如何,天黑前一定要回来!”村正道;
“放心吧!师父!如果真遇到古怪,我们立马回撤,不会硬上的!”带队的村尉老李道;
“嗯!”村正拍了拍老李的肩膀,点了点头。
“走!”
老李高喊一声,一行人便骑跨上身旁的角羚,转身进入林中,往大山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