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恩退下后,祁王一一会见文武属官。既然是吏部指派,很明显也是陛下的意思,殷承钰不会给陛下难堪,与诸位落座寒暄,一盏茶尽,双方熟络,一方看似满心托付,一方说着效忠之词,心中如何想,两边都不得而知。
只是仪卫队指挥使生的人高马大,仪表堂堂,甚至比有王府潜在女婿的仪宾都英俊几分,不由引得祁王多看两眼,记下他的名字,裴南。
府上的属官见了个遍,赵贞儿又将汪公公送来的人带到祁王面前,由祁王选。
殷承钰喜清净,不喜欢身边莺莺燕燕地围着一群人,更因为她有秘密在身,除了赵贞儿,不许他人近身伺候。所以汪公公派人来,她就随便选选,挑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分派到各个院落,其余的打赏银钱打发走。
赵贞儿带着选中的人退下,陈德恩便带着相貌周正的几个“无明白”上前,很明显诸位儒生中难有相貌出众者,均被赶了出去。
殷承钰一瞧,虽然相貌过得去,但妖妖娆娆得偏女态,做事也束手束脚,心底有些意兴阑珊。
突然一人入了祁王的眼。
那小太监低眉顺目地跪在一旁,虽然一副奴态,可那挺直的脊梁却露出几分真性情,再叫他抬起头来,眉眼带着英气。让他起身敬茶,手脚麻利,进退得体,难得的合心意。
殷承钰来了兴致,询问他年龄,姓名,那人不卑不亢地答道:“奴名郑卓,今年一十三岁。”
声音清脆,不像平常太监那般尖锐高亢,刺得人耳朵痛。
殷承钰满意得点点头,算是留在身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燕晟一月未归,以为家中肯定荒凉破败,没想到开门就有老管家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唤道:“老爷可算回来了!”
说罢,朝内堂一喊,堂内的几个老妇匆匆忙忙赶出来,有人手中还拿着擀面杖,一瞧就是从厨房中赶过来的。
燕晟待仆从很是亲和,从不摆架子,打声招呼就让她们散去,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老管家絮絮叨叨地跟燕晟报备,老爷不在家的这一个月,都有多少大人前来探望,留了不少书信。还有今日午时,有一位小公子送来不少东西,老管家不敢收,可小公子却说这都是拜师礼,老管家瞧着那小公子非富即贵,身边乌压压地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一时间也不敢拦,只得由着他将整个仓库都填满了。
燕晟都能想象得出祁王来送“束修”的模样,那神似世宗的眸子中闪烁着世宗皇帝绝不会有的得意之色,微微眯眼,像是偷吃到鱼的猫,不过想到祁王将他堵在马车之内强行拜师……燕晟刚刚翘起一点的嘴角就沉下去了。
他真的很讨厌与天潢贵胄打交道。
行至后院,老管家唤出一位奶妈,还牵着一位小公子。
燕晟诧异万分,轻声问道:“这是?”
气氛僵了片刻,那位奶妈啜喏地答道:“嫂夫人在老家过世了,大老爷思前想后,决定让奴带着小少爷到京都投奔老爷。”
燕晟垂眸半晌不语,他生身父母早亡,全赖大哥种地供他读书,而后大哥成亲,长嫂也待他极好,称得上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是他这些年在官场上奔波做事,表面看着光纤,实际上并未补贴兄长多少,未等他衣锦还乡,长嫂却已经过世了,燕晟突然有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酸楚。
他看着兄长的小儿子燕修,仿佛看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哥,抹了抹眼角的湿痕,张开手臂,对懵懂小儿说道:“过来,来叔叔这里。”
可奶娘却环住孩子,指点着孩子道:“叫爹,快叫爹,给爹磕头。”
燕晟愣住了,无措地受了小儿的大礼,慌忙去扶。
奶娘抹着眼泪说道:“大老爷说孩子跟着他也没出息,老爷没有子嗣,便将修儿过继给老爷了。”
燕晟抱着燕修,心中有点懵。
他不过刚从狱中出来,捡了一个顽劣的徒弟不说,转身就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