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散发着光明与温暖,蔚蓝的天空,浮云云稀稀落落,似撕碎的棉絮,慵懒的飘荡着,忽而远处又飘来一大团,洁白无瑕,层层叠叠作翻滚之势。
白夜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感受着周身无人的宁静与自然,无动作、言语、表情,定格如木偶人,他似乎要在这宁静的底色中无声溶解……
微风吹过,身后的长发随风摇曳,引人瞩目,留长发的男生倒不是没有,垂至腰间的长发确是少见。素白的发带以一种复杂的绑法束缚着黑发,末端则随着风的舞步摇摆。
白夜抽出插在风衣衣兜的左手,将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发带只绑住了三分之二的头发,其余的头发散披在身后,及腰的长度使它们形态不会轻易改变,只有几缕调皮的发丝随着风的舞动跑到了前面。
他依旧看着远方,同时用左手慢斯条理地拨弄着头发,在他把凌乱的发丝梳理完毕,即将收回手时,动作却戛然而止,而后不知是何原因,眼睛如同失去焦距般,周围的人和物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又像是阵阵光晕。
白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再梳理乱发,而是将左手放在面前。手掌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肌腱稍稍用力就会显现,手指纤细修长,粉白的指甲圆润,应是被精心修剪,皮肤白皙、光滑,却给人一种“冷”的感受。
白夜把手攥成拳又缓缓舒展开,动作轻柔且赏心悦目,但在他眼中,手掌表面和边缘似乎都被虚化了,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
他从风衣内侧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倒出一颗药丸,迅速放入口中咽下,把药盒装回去后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没等对方接通,他的心脏就爆发出一阵绞痛,右手因为剧痛紧紧握住拉杆,手指受到压迫变得惨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面无表情,仿佛承受噬心之苦的并不是自己。
右手松开行李箱,手臂曲于额前护住面部,随着一股无力感袭来,他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白色的行李箱立身旁,除此再无其他……
……
医院病房内,女孩坐在洁白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少年,药液滴下发出微弱的“滴答”之声,使安静的单人病房无形之中变得空旷。
喻欣右手撑着下巴靠在沙发上。芬芳的肌肤很白,肌理下的血像一股粉红色的水汽;黑色的眼睛神情温柔;从低垂的长睫毛底下漏出的神采,映在她的脸上;光滑柔软的眼皮的动作使人着迷,那灵魂的帘幕卷起落下时,包含着对所爱之人的怜悯。
喻欣轻快地起身,迈步向病床走去。脚步很轻,皮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响。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挽起,同样垂至腰间。
几缕发丝从身前沿着瘦削的肩膀滑落在身后。她坐在病床边的小沙发上,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把手臂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昏迷的白夜。
白夜的面色很白,比喻欣还要白,但白得很特别,因为白的种类恐怕和红与蓝的种类一样多。那是一种复杂的白,天生的白皙与病态的苍白混杂着。
喻欣将床头柜上的白色包包拿过放在腿上,在里面拿出一包纸巾和一包湿巾,然后站起来把包再放到原处。
她打开那包纸巾,从里面抽出两张带着香味的纸巾,并将湿巾和剩下的纸巾放在柜子上,随后俯身在白夜身前,捏着纸巾温柔地为白夜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喻用过的纸巾被放在了床头柜上,喻欣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把白夜的手臂拿出来后又重新盖好了被子,然后开始细心地处理他右袖上的污迹。
长长的睫毛轻颤,眼皮缓缓睁开,一双妖艳的蓝眼看着床边的喻欣,目不转睛。
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喻欣的双手包裹,便顺势牵起她的左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脸上的温暖,白夜在恬静中多了一种莫名的东西,却不是爱……
看到白夜像小孩子一样依赖着她的手,喻欣不禁感到好笑。“那么冷淡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吗?”她歪着头看向白夜,微笑着耐心问道:“干嘛啊?”
白夜没有去回答,他只是放开手,双手费力地撑起身坐在床上。喻欣见他要起身便上前搀扶着。
“我没事。”白夜转身坐在床边,一双裹着黑色袜子的脚悬在空中,他把脚轻轻伸进地上红白配色的“回天之力”,不紧不慢地穿着鞋子。
喻欣站在一旁收拾着东西,把刚才用过的纸巾扔掉,然后在包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上面贴的钢化玻璃膜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她把手机递给白夜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没事啊,你这样已经17年了,就是再怎样我也习惯了。”
白夜把手机放入衣兜,右手轻轻牵起喻欣的白嫩小手。她算是娇生惯养的,没做过什么事情,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手保养的很好,只有指尖和指肚处有微弱的粗糙感,是常年弹奏钢琴磨出茧子后又消失的缘故;白夜则是骨节分明,手指纤细修长,苍白的皮肤摸上去光滑细腻,血液在一缕缕似蓝非蓝的脉管中缓缓流淌。
喻欣感知到白夜的动作,看了一眼牵在一起的两只手。白夜的的手很凉,不过她没有在意,而是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十指相扣,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他。
洁白地板上映出二人的身影,身高相差不大,外面是同款的风衣,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她则是白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地板上,一双女式短筒黑靴和一双小白鞋齐头并进;随意挽着的头发和发带束起的长发随着二人的步伐不时碰在一起;一只温暖的小手与冰冷的大手相扣……
喻欣在柜台缴纳了费用,并把收据和几份检查单装进包,看到白夜直直地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的样子,步子也欢快了几分,她轻轻拉住白夜的手,微笑着说:”“走吧。”
白夜像木偶人一样跟着喻欣向医院门口走去,不像她的刚才的快乐,沉默与安静才是他的主旋律。他向着前路而行,却没有什么能够留在眼中……
二人来到一辆劳斯莱斯前,白夜为喻欣打开车门,等她坐好以后轻轻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了车。
车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果香之类的香味,是一种清新淡雅却又通过经年累月积淀下产生的香味,这并不矛盾。
而且,它有一种特殊的效果——宁神。它会在宁静中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又给人留有清新的余地。
车是白老先生的,但他不常出门,宠爱孙子的他,就在车里用了白夜喜欢的熏香与清新剂。
坐在的主驾驶福伯身穿灰色西装,简洁朴素。身为管家要打理家里诸多事宜的缘故,不算茂盛的头发已经花白。虽年过半百,得益于规律的生活与平时的锻炼,福伯并不显得老态,脊梁依旧笔直,板着的脸看上去很严肃,有神的眼睛似乎映出身体藏着的无尽精力。
福伯发动车子离开医院,与车流行驶在路上,看了眼后视镜——白夜靠在车窗边一动不动,车窗里映出一张俊美而表情淡然的脸,违和的蓝眼摄人心魄,眼神无光而又幽深。
“老先生在家里等着。”福伯一句话不知意欲何为,随即升起隔板,为他们留下私人空间。
后座的两人仍安静着,白夜不想说话,无论跟谁;喻欣和他相处多年,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一些,不会刻意去打破宁静。
“抱歉。”
“没事。”喻欣知道他是在为他晕倒这事道歉,本来说好要带她回家,却没想到会突然发病。
“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不……你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喻欣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靠着车窗,偏着头看向窗外,眼睛如同深海,迷人而冷漠,甚至给她死亡的气息,曾经无比熟悉,热爱的那个人在这不大的车厢里突然和她拉开距离,变得陌生了……
喻欣不想哭,那样会让他们难堪……或许她以后再也不能陪着他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好难受,她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悲痛……
“不是。”白夜语气依旧平淡,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好咸……”喻欣抬头看向白夜,眼泪点滴汇聚成行,如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过往……泪水经过嘴角,从下巴滴下,落在腿上。
白夜转过头看着喻欣,他仔细地看着这个陪伴自己近17年的少女,她很漂亮,眼周有点红,下巴还挂着泪珠。
喻欣很难受,也很奇怪,不明白他看着自己干什么,她没有白夜那般识人想法的能力,虽然冷漠、淡然,但那双蓝眼睛还是很美,她还是很喜欢,她不能讨厌它,所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唔!”一滴晶莹的泪珠飞在空中……
经过许久的行驶,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前,此时已临近下午,远处天空的红日在黑夜尚未到来前散发着今天最后的光辉,给予些许的温暖。
白夜出乎意料地把她拥入了怀中,她坐在白夜腿上,浮起两抹红霞的小脸埋在他的胸口,她把左手倚在白夜胸前,右手被温暖的手掌轻柔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