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霜背过身,火红的衣裙朝着北方,今夜的天空格外干净,雪停了。
小天上,血流成河。
陈空空的身前站着十三个老头,有黑衣、有青衣、亦有白衣。
陈空空将长剑插在地上,身后的士卒还在屠杀。
“大人有令,屠小天上一城。令诸位滚出北地,再有下次,小天上十二座城池,一座不剩。”
血铺满了街道,赤红的世界是屠戮和混乱。
除了三个青衣和一位白衣,九个老头从中走出,走到了陈空空和三万士卒的最前面,眼珠充血,背脊微驼。一侧还有不少受难的百姓陆续躲到他们的身后。
陈空空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剑,喃喃道:“护的住吗?”她的心软了,十年前城破之时,她的父亲问过她,“这城,还护的住吗。”
一个身着白衣的老头,开口道,声音尤其干瘪,好似喊哑了:“陈将军,我们错了吗?这人间到底谁错谁对,你雪津城的刀,何苦向着我们。”老头子跪倒在地上,头倒在血泊中,声音沙哑:“我们不是疯子,只是想要一个家的可怜人。”老头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将军,我……求你,杀完我们九个老的之后,再对百姓出手,这之前,就让他们跑吧……能跑多远……就多远。”
陈空空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士卒们,她很快发现,许多士卒都不愿意下死手,死在他们剑下的多是些老人和壮年,许多小孩和女子都被他们有意漏过了。
回过头,陈空空拔出了地上的剑,指向九个老头子,大人的命令是两个时辰内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收兵。但是,大人,对不起,雪津城的悲剧不该在小天上重演了,此事过后,我愿以死谢罪。想着,陈空空的嘴角抹过一丝苦笑,你们九个老的,可千万要撑久一点啊,这会儿离两个时辰还要好久。
……
雪津城书屋
一个老婆子在桌案前来回打转,她叫傅沐,是已故八翰林之一傅皋的发妻,也是书屋的负责人。
傅沐看着桌案上的情报,绕着桌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侧过头目光透过窗子,看见了远方昏黄的灯海,至此,她才叹了口气坐下,“大人啊,你让陈妮子去屠城,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吗,天延九九,确有一缺。可小天上要是再壮大一分,人间就会削弱两分。天上人在背后扶持他们,你不是不知道,大人啊,雪津城赌得起吗?”
傅沐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灯海发呆,好像灯火之外的世界,愈发看不清了。
入夜的青石阶,春风聚在上边,淡了深秋的寒意。
许佑昂着头打量着灯海,苏璐倚靠在他怀里。没来由得心思一动,许佑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阶梯,楼道里空荡荡的,倒是青石阶上好像多了个东西。
叫醒苏璐,许佑走过去打量着眼前的东西,是一双绣鞋,鞋的两侧绣着两枚枫叶,叶面通红,红潮如血,比晚霞耀眼。许佑的脑海里冒出一道身影,姐姐?是姐姐吗。
苏璐看着许佑的眼色,补了一句:“鞋子上有小玲姐姐的味道。”
声音落在许佑的心里,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把什么都翻天覆地了。
许佑低着头,手指牢牢地扣进鞋里,良久,他抬头对苏璐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这不是你小玲姐姐的。”
苏璐觉得奇怪,说道:“可是,我明明闻到……”
许佑的手按在苏璐的头上,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有点冰冷:“行了,说了不是就不是。”
许佑抓起苏璐的手腕,向着一旁的阁楼走去,走上台阶,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比天色宽。
绣鞋被许佑小心地放在了怀中,就像对待心上人。
苏璐看了眼灯海,又看向了许佑,嘟着小嘴,一句话都不想讲。
冰冷的城墙。
岑萱靠着墙,漫无目的走着,灯海的光替她照亮了前边的路,她也曾打算放盏天灯,只是思来想去不知道该留谁的名字,索性就算了。
嗒!嗒!嗒……
马蹄声响起,岑萱慌乱地回头,手往腰间探,寻着父亲的令牌。
“姑娘,要去何处?卑职可以带路。”马背上的王越说道,手却握紧了手中的剑。
岑萱回过头,亮出了手中的令牌,拘礼道:“将军有礼了,我是负责宫内外采办的人。”
“黑骑的令牌,跟我说负责采办,姑娘不觉得可笑吗?”王越抽出腰间的剑,指着岑萱,冷声道:“还是说,姑娘是潜入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