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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夏天说热,似乎能忍受,说不热,忍受起来又是那么难受。盘子大的太阳在天上挂着,任谁也没有太好的心情。

西市上人烟了了,客人少,生意人也少,也就只剩下卖冰的自在乐呵。

在这样的天气里,被炽白的阳光像烤乳猪一般烤着,绝不是件令人快意的事情。可偏偏酒楼上就坐着那么一个人,半边脸裸露在阳光里,一口一口的喝着全洛阳最烈的酒。这人不是疯子,大抵也是有病。可看他的穿着又实在不像是个疯子。

“小二,再来一坛!”这是他豪饮下的第四坛。再烈的酒到他嘴里都像灌凉水一般,酒楼掌柜的看着他这般饮法直嘬牙花子,到不是可惜了这坛坛美酒,只是怕这人糟蹋完美酒没钱付账罢了。

这人就在酒楼里从太阳高悬一直喝到日落西垂,满地的花生壳,配着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加上一个脸色红润的豪客,印着夕阳余晖,别有一番味道。

那人望了望天,倏的起身,掌柜的以为他要方便,冲小二使了个眼色,显是防他尿遁。那人自不在意,脸上一副满足后的慵懒感,晃悠着朝店门走去。那掌柜的刚想开口,只听“嘣”的一声,一定十足十的银子挤进了他的嘴里。

“痛快啊!痛快!”那人连道了几声痛快,大步流星消失在长街尽头。没人知道他究竟喝多了没有,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洛阳的夜比白天有意思的多。太阳下去,月亮上来,曙热稍稍褪去,夜晚的凉爽是大自然对世人的眷顾。

在这裘马轻狂的洛阳城里,月色撩人,自也有许多好去处。而有女人的地方,则是最好的去处。哪里有最好的女人,哪里就是最好中的最好。天香楼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人似乎永远喝不醉一般,此刻已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里喝的天花乱坠。果然没人知道他的酒量,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人总是要喝吐一回才知道自己深浅,而他,没吐过,至少不是喝吐的。

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常人过上一天只觉神仙般潇洒,过上三天就要心疼荷包,过上半个月大概就好该有人安排后事了。然而他毕竟不是常人,日日在洛阳城里声色犬马,竟不觉腻。夜夜留宿天香楼是每个洛阳男人的梦想,他做到了,夜夜换过天香楼里的姑娘是每个洛阳男人心中的奇迹,他实现了。喝全洛阳最烈的酒,睡全洛阳最美的姑娘,他都做到了。

在他到达洛阳城的第十六天中午,炽白的阳光下没再见到那个人永远没有烦恼的脸,干净,洒脱。

“公子到洛阳半月,恕林某照顾不周。”

林远乔是洛阳首富,以他的势力,洛阳城里多一只苍蝇他都会知道,他当然也知道天香楼不是说话的地方,谁叫那人除了天香楼就是宝德居,其他地方一概不去呢?

那人也许不知道面前这个神色恭敬,略已发福的中年人是谁,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你姓林?找我什么事儿?”那人懒懒散散的问了一句,很是不耐烦,生怕有人影响他喝光宝德居藏酒的宏伟计划。

“在下听闻公子豪气干云,特备了些许美酒,恭请公子到府上小酌。”

“比宝德居还美?”

“美上十倍。”

“不去!”

“为何?”

“小酌又不尽兴,没意思,不去。”

林远乔脸色一抽,虽然他已许久没有挨过巴掌,此刻却让他回想起了往昔的日子。

“林某好歹是洛阳首富,岂能小酌?是痛饮!是痛饮啊!”林远乔把洛阳首富四个字咬得很重,那人自然也听得出其中暗示。

“痛饮?”

“对,痛饮!”

“不去!”

“这又是为何?”

“我喝开心了以后哪都不想去,只想找个漂亮女人睡觉。你府上有酒,却没有漂亮女人,就算有漂亮女人,也绝不肯让我搂着睡觉,所以,不去!”

如果说刚才那一声“不去”只是让林远乔回想起了过去,那么这一声“不去”就是结结实实甩在他脸上的巴掌。

林远乔沉了口气,仍是陪笑道:“公子今夜想天香楼哪位姑娘作陪,林某一并请过去便是,我府上别致的院子还是有几间的。”

那人听完,从床上一骨碌便下了地,吓得那枕上娇娃惊呼一声,赶忙抓被。林远乔还没缓过神,那人已到门口:“愣着干嘛?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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