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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前日今朝

薛白锦微微愣了下,继而就把搂住肩膀上的手推开,保持了些许距离:

“云璃对你有意,你也喜欢云璃,彼此结为良配,本就是好事,我自然不会反对……”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不会反对,但他显然不会小富即安,又转过身来,双手扶住肩头:

“你也嫁给我行不行?”

“?!”

薛白锦听见此言明显沉默了,隔着帷帽望着夜惊堂,眼神变成极为复杂,还有些羞愤,憋了半天,才回应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嗯……就是让你和云璃一起……”

“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

薛白锦衣襟起伏,有些羞于启齿的道:

“就算我怀了孩子,没办法了,只能让你这小贼得逞。云璃怎么办?她若是知道……”

夜惊堂抬手抱住冰坨坨,厚着脸皮道:

“是我不好,我确实是色胚。但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我不可能舍你而去,对不起云璃你都不答应,更不用说我。其实云璃已经猜到了些,又非常懂事。你要是为了云璃选择孤独终老,那她肯定放不下多年养育之恩。要不这恶人我来当,我来解释……”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

薛白锦见夜惊堂还想连锅端,心头翻江倒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咬了咬牙道:

“我不答应。”

夜惊堂就知道如此,抱着冰坨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道:

“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要是能打赢奉官城,你就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薛白锦没想到夜惊堂竟然能说出这话,她要是答应了,夜惊堂真打赢,那不就变成璇玑真人那一家三口一样了?

但不答应,当前局面确实摆在这里,她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了手,又不能耽搁了云璃,进退两难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夜惊堂即便再厉害,打赢奉官城的机会也不到一成,如果这都能打赢的话,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啐,不能让步不能让步……

薛白锦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良久没有言语。

夜惊堂凑在耳边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肯定舍命一搏……”

“谁让你舍命一搏?”

薛白锦听见这话,倒是清醒过来,严肃道:

“奉官城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拼命能打赢的话,早就被拉下来了。你……你这次只是请教,人家是江湖前辈,要有敬畏之心,也得谨记武德,不要在天下人面前急眼……”

夜惊堂感觉得到冰坨坨话语间的关心,柔声道:

“我明白,我肯定想办法打赢,要是打不赢,就回去继续练,明年再过来,直到打赢为止。打赢后你再给我机会,可以吧?”

“……”

薛白锦觉得一次打赢的可能性极低,事已至此,以这个由头往后再拖拖,也算是当前唯一的选择,最终只能道:

“你若是能取代奉官城成为新的天下第一,这天下便是你说了算,我到时候不答应又能如何?”

夜惊堂见坨坨松口了,不由松了口气,隔着帷帽在脸上亲了下。

薛白锦本想躲避,但说起来也好多天没见了,凝儿和青禾想情郎想得彻夜难眠,她何尝不是,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摆出了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样子。

不过随着夜惊堂把帘子挑起来,两人双唇相合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一声:

“咳~”

夜惊堂抱着媳妇啵嘴,因为外面街上人本来就多,也没注意远处动静。听见咳嗽声,他才迅速松手站直,做出看风景的样子。

薛白锦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余光往远处打量,想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坏夜惊堂好事。

结果这一看,却发现巷子深处,就是家小酒肆好巧不巧,外面还挂着个‘夜’字酒幡子。

?!

薛白锦昨晚回来付酒钱后,又在酒馆里聊了半天,而后便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方才在外面街上闲逛,还真没注意又走这来了。

听到女掌柜的咳嗽声,薛白锦自然意识到被发现了地下恋情,心头无地自容,转身就想走。

但夜惊堂转眼瞧见‘夜’字酒幡子,倒是颇为意外,拉着冰坨坨往过走:

“这酒肆倒是挺特别,里面女掌柜似乎还是个高手。”

薛白锦帷帽下的脸色已经红了,拉住夜惊堂:

“我昨晚去过,女掌柜见过我,别过去了……”

正说话间,小酒馆的布帘子便掀开,继而风韵犹存的女掌柜,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眼弯弯朝这边打量:

“姑娘,又来了?”

“……”

薛白锦瞧见女掌柜,自然不好意思再跑了,轻咳一声压下杂绪,尽力波澜不惊的走过去:

“就是随便转转,这是我一个……一个朋友。”

女掌柜打量了下夜惊堂,因为看出薛白锦脸皮薄,倒也没点破:

“是吗,刚回温了些酒,要不进来喝两杯聊会儿?”

夜惊堂在外人面前,自然非常的正经,来到近前后,行了个江湖礼:

“方才没注意,惊扰掌柜了。话说掌柜也姓夜?”

女掌柜在夜惊堂身上扫视,又望向了腰后黑布包裹的兵器,想了想道:

“也不是。开门的时候请高人提了个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吗?”

夜惊堂半信半疑,不过女掌柜这么说,他自然也没细问,跟着冰坨坨进入小酒肆内,抬眼便发现墙壁上挂着把刀。

刀长三尺三寸也是直刀,不过刀鞘是白色的,做工非常精美,但不像是杀人的兵器,而且很久没动用了。

夜惊堂刀客出身,对刀自然有兴趣,来到墙壁前打量:

“这是破锋刀的款式,做工好像出自水云剑潭周老爷子,掌柜看起来以前也走过不少江湖。”

女掌柜在炉子站着,对此笑道:

“少侠倒是好眼力。年轻时走南闯北飘了十年,去的地方确实多,如今也算看透了,在这养老,官城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多的很。”

夜惊堂摇头道:“女掌柜可半点不老,我看着也就三十来岁,若真年长,那武艺想来也快超凡入圣了。”

“姑娘,你这朋友倒是嘴甜,以后得好好管管,不然这以后家里可不是一般的闹腾。”

薛白锦觉得这女掌柜看人真准,直接把夜惊堂拉到跟前坐下: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夜惊堂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见坨坨不高兴了,便识趣闭嘴,从女掌柜手里接过酒壶,帮忙倒酒。

女掌柜拿来酒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对面坐了下来,望向夜惊堂腰间的兵器:

“少侠也是刀客?”

夜惊堂帮女掌柜也倒了一碗酒:

“是啊,以前在梁州闯荡,如今到处跑。”

“刀可不可以给婶婶看看?”

“呃……”

夜惊堂稍作迟疑,倒也没吝啬,把黑布包裹的螭龙刀解下,放在了桌上:

“现在夜惊堂不是名头大吗,我也在江湖上找了把类似的刀,做工还挺不错。”

女掌柜双手接过佩刀,把黑布打开,带有黄铜纹饰的老刀,便呈现在眼底,虽然环首螭龙不再光亮如新,但岁月痕迹却也增添了几分厚重。

嚓~

女掌柜刀出两寸,仔细打量了一眼,眼中有点情绪,但更多是历经世事看透所有后的怀念,沉默稍许后,含笑点头:

夜惊堂抬眼打量,可见簪子是红木质地,确实算不得名贵但整体看起来却挺特别,似乎是用刀削成,目测刀法还挺一般,而且时间应该挺多年了,显然不是随手做的。他见此也开口道:

“这东西应该是掌柜随身之物,祝愿我们心领了,但这个确实不能收……”

女掌柜摇头道:“相逢是缘,送的是你红颜知己,又不是送你,你还误会不成?”

“唉,掌柜说笑。”

“行了,拿着吧,就当个约定。要是妹子哪天和这位少侠走散了,就过来把簪子还给我,咱们一起在这里开酒馆。”

薛白锦本来想取下来的,但听着这话,倒是犹豫了。毕竟她确实有些迷茫,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和夜惊堂白头偕老。

要是现实真的没机会的话,跑到这里来隐居,和同样是伤心人的女掌柜报团取暖,倒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为此薛白锦犹豫片刻后,还是微微颔首:

“谢了。”

“谢什么,我只是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能开开心心和情郎走到老,才对得起我这一番心意。”

女掌柜说完后,便起身道:

“行了,你们聊吧,我去炒两个菜给你们下酒。”

夜惊堂见此连忙:“诶,这就太客气了……”

“这算什么客气,要收银子的,你带着姑娘喝酒,难不成干喝舍不得点菜?”

“呃……”

夜惊堂一想也是,当下也没话说了,目送女掌柜进入后院,才继续和坨坨喝起了酒……

——

不久后,男女相伴出了酒馆,往小巷外行去。

女掌柜站在酒馆门口,目送两人渐行渐远,直至人影消失在巷口,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

所谓江湖,无非是‘爱恨情仇’四个字,一代又一代人为此奔波劳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能得善终的却没几人。

作为过来人,再看今日江湖儿女,仿佛就是在看当年的自己,也是在看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心头虽然百感交集,有遗憾有惋惜,但时至今日,也确实早都放下了。

女掌柜凝望片刻后,又回到了酒肆里,把墙壁上的刀取下来,仔细打量几眼后,重新挂在了腰间而后便挑开了帘子。

不过将要离开时,脚步声却从巷子里响起:

踏踏~

咚~

女掌柜抬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袈裟的老和尚,杵着黄铜禅杖,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瞧见她后,便抬手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

女掌柜见此在门口驻足,回应道:

“你一个和尚,也不喝酒,来这里作甚?”

神尘禅师杵着黄铜禅杖来到酒肆外,和善回应:

“见见故人罢了。拿起刀就入了江湖,看施主这扮相,当年的心结已经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你当年一直说自己放不下,现在呢?”

“唉。”

神尘禅师听见这话,眼底倒是流露出几分羡慕,抬眼望向龙门崖:

“贫僧遵从师父教诲,一直想放下执念,也曾开导过无数晚辈。结果到头来,曾经开导的晚辈都放下了,唯独贫僧自己还一直是个痴儿。目前看来,这辈子是走不到山的那边了。”

女掌柜道:“你自幼遁入空门,未曾入世,哪来的出世。等爱过恨过后悔过了,自然就看开了。”

神尘和尚摇头一笑:“施主此言倒也有理,不过这把年纪,没机会了,继续当吃斋念佛的老秃驴,至少还能留个不算太差的名声。”

说罢,神尘和尚又对着女掌柜行了一礼,而后便继续往龙门崖行去。

女掌柜目送神尘和尚离开后,摇头一叹,也走出小巷汇入人流,如同随处可见的寻常江湖儿女般,来到了龙门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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