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隅寒峭雪映红,半彻肌骨恶风从。
人生飘曳浮流水,情薄不比玉华浓。
楼台宴笑非如意,停杯潦倒庆相逢。
醉了禅心攀日月,凉庭朝卧待暮更。
良人新冢清扫净,推落银釭梦不成。
昔年尘霜接风雨,今宵新妆谢旧容。
——《无题》
李萱攀头扯发、伸拳搂臂就向江小雨打来,江小雨论性情也不输她,当即打还回去,一来二去两人就地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野南浔急得团团转,半天拉扯不开。
莫灵珑也道:“可别教她们再打了。”
忽地一道劲风从中间掠过,江、李二人被强行分开,各自踉跄站住,再看时,白锡圣已挡在二人中间。
“萱儿,快来扶着母亲。”听李存勖唤话,李萱终有些冷静下来,连忙俯身搀扶太妃。
江小雨对野南浔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野南浔便来对白锡圣夫妇二人道:“白大侠和白夫人辛苦了,这里我和江小雨盯着就好了,你们二位也去休息休息吧。”白锡圣闻言,转头看向莫灵珑,莫灵珑拢了下额前的发梢,笑说了声没事。白锡圣道:“我去城上看看情况,你回屋睡一会儿。”莫灵珑忙道:“我不累,我随你去。”白锡圣摇摇头,推开了妻子的手,转头去了敌楼。
“夫人去休息吧。”野南浔再劝,莫灵珑由是自行回屋。李存勖兄妹也搀扶着太妃回了寝殿招医官诊病,屋里不一会儿就剩下江小雨和野南浔,以及僵卧床上、气息奄奄的嵇昀。
“你也出去吧,留我和他待一会儿。”
“你.…..”
“怎么?”
江小雨的语气总是如此平和而果决,这个瘦弱的女子在气势上常常都是盖压别人一头。
野南浔看看她,再看看昏迷的师父,浅浅地点了下头,随后也出屋去了。
江小雨打发走野南浔,便将门从内栓了,将屋内经众人摆弄乱的陈设逐一搭理整齐,四下清扫干净,然后竟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弄妆起来。
镜中的这番素颜,自逃婚出走,历经数年亦不曾上妆,此时窗门幽闭,屋中尚有将死之人,反倒开始理云鬓、扑香腮,小山重叠、花面交相,此正是:依依眉黛浅,盈盈巧目深。纤纤作细步,金玉始还真。
江小雨在床前坐下,凝神端详嵇昀许久,眉目含情,嘴角抽噎,带动酒窝若隐若现,她伸出手轻轻在他的脸颊上抚了一下,顿时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完成,不会就这样死的。”
江小雨缓缓起身,泪眼婆娑的娇艳模样似笑非笑。
“野南浔总取笑我爱贪便宜,不想到头来,却是因这个得益。”
她来到随身的包裹前,伸手解开数重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阔口器皿,只见那物什:青玉质地,类鼎似樽,有怪龙模样的蟠纹浮跃其上。原竟是安乐公主的续命之宝——盘螭御极杯。
江小雨把神杯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面向嵇昀说道:“亏得我有私心,才没叫你把真的宝物给毁了。”
她眼神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忿恼,瘦窄的薄肩开始微微战栗。
“让他们睁眼看看,我身体里流的血,到底是脏的、污的,还是和别人一样的干净。”
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银色小刀,江小雨几乎没有迟疑,小刀倏地刺进左胸深处,伴随心脏有节律的跳动,汩汩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口泵出。
江小雨忍着痛,将盛满自己心血的盘螭御极杯捧到嵇昀面前。
“我记得是令狐云梦说过,从心脏流出的血,是最有生机的.…..”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杯中血灌于嵇昀饮下。
“也算...生死相随了…...”
言讫,神杯掷地,江小雨伏在床边,安静地闭上了眼。
直到日头西落,天至傍晚,往房间送饭时才发现不对的野南浔,奋力撞开门栓,眼前一幕令众人瞠目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