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还有没有啤酒?给我们来上三大扎!”吃的合口,胃口也就开了,赵大明看到邻桌的洋人喝着啤酒,忍不住也要喝上两口。
有了冰镇啤酒佐餐,那海鲜烧烤吃起来更是过瘾,就在哥仨大快朵颐痛快喝酒之际,忽然听到邻桌的洋人骂起了人来。
罗猎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小乞丐正可怜兮兮地向那桌洋人讨要吃的,洋人并非每个人都有绅士风度,邻桌的那几个洋人便甚是粗鲁,嫌弃那小乞丐打搅了他们,不单爆了粗口骂人,其中一个还对那小乞丐动起了手。
“小霆儿?”罗猎一声惊呼,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动手洋人的手腕,将小乞丐护在了身后。“不准动手打人!他是我的朋友。”
那洋人甩开了罗猎,骂骂咧咧仍要动手,只不过目标已经不是那小乞丐而换成了罗猎,只是,未等罗猎再次出手,那秦刚已经冲了过来,一掌砍向了那洋人的手臂。
亏得秦刚的那一掌没有砍实在,也亏得秦刚并没有用上全力,饶是如此,那洋人也是吃痛到了不行。同桌的另外两名洋人猛然起身,尚未来得及发难,便看到眼前有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这不过只是个误会,先生们,请不要冲动。”赵大明双臂展开,双手各握了一把左轮手枪,笑吟吟地对那桌洋人道:“我想,你们一定不希望这美妙的夜晚却被刺耳的枪声所毁坏,对吗?”
被赵大明的枪口指住了额头的那俩洋人愣了片刻,叹着气,乖乖地坐了下来。而那名吃了秦刚一掌的洋人更是没了脾气,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美钞,数出了三张一美元,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带着两名同伴离去了。
罗猎转过身来,可身后的那名小乞丐早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赵大明收起了枪,缓缓摇头,道:“那乞丐不是顾霆,罗猎,你认错人了!”
秦刚跟着道:“大明哥说得对,咱看那小乞丐也不像是小霆儿,别的不说,就说这跑的姿势,跟小霆儿就完全不同。”
罗猎叹了声气,苦笑一声,道:“你要是十几天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话,那么,我敢保证,你跑起来的姿势也会很怪异。”
不知是何原因,那罗猎虽然坚信刚才的小乞丐便是顾霆,但终究还是没能追出去。
酒店条件很是一般,床的舒适度更是一般,但迈阿密此时季节的温度不冷不热,而且那酒店位于海岸边上,隐隐海浪声传来,更有一种幽静的感觉。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赵大明开了三个单间,并把秦刚的房间安排在了另外一层,因而,这一夜对三兄弟来说,睡的都是相当的踏实。罗猎很难得没有发作失眠症,吃完了烧烤,回到了房间,随便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回想着那个小乞丐,想着想着,便进入到了梦想。
第二天一早起来,三兄弟在酒店中吃过了早餐,退房之后,拎着行李,向码头走去。
迈阿密的夜晚很安静,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但迈阿密的早晨却很热闹,尤其是码头一带,人来人往比肩接踵,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跟二十年前的纽约颇有些相似。人多自然走不快,但好在时间尚早,距离预定的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兄弟三人自然不会着急,慢慢晃悠着前行,便走边领略着迈阿密独有的风情。
前方不远处突然发生一阵骚乱,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缝中钻了出来,在罗猎的眼前闪晃了一下,随即又钻进了人缝中去。“抓小偷!那小子是个小偷!”人群中响起了带着浓烈的莫西可口音的英文。
“你俩先过去,我把那小子给抓回来!”罗猎向赵大明和秦刚交代了一声。
赵大明刚想回应罗猎不要多管闲事,可是,那罗猎已经不见了身影。
秦刚叹道:“罗猎兄弟还是放不下小霆儿那小子。”
赵大明苦笑应道:“可刚才那小子,却分明不是顾霆。”
秦刚再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连咱这样眼拙的人都能看出来,罗猎兄弟的眼神那么好,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赵大明道:“不管他了,等他抓到了那小子,自然能看得清楚。”
那小子甚是灵活,身形且瘦小,在人群中就像只泥鳅一般钻来钻去,不多一会,罗猎便完全失去了目标,只能是悻悻然返回,追上了赵大明秦刚二人。
“看清楚了?”赵大明叼上了一支香烟,一边找着火柴,一边问道。
罗猎颇为遗憾道:“没追上,让那小子给跑掉了。”
赵大明道:“那小子是个白人,怎么可能是顾霆呢?”
罗猎颇有些不服气,道:“那小子脏的黑不溜秋的,你怎么就能看出他是个洋人呢?”
赵大明道:“你见过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华人么?”
罗猎回想了一下,却不敢确定那小子是否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赵大明再道:“还有,这小子跟昨天的小乞丐也不是同一个人,别看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脏不拉稀的难以分辨,但脚上的一双鞋子可是不同,昨天的小乞丐穿着的可是一双凉鞋,但刚才的那小子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布鞋,你说,都成流浪儿了,还能有替换的鞋子吗?”
罗猎叹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意识到了,大明哥,还是你观察的仔细啊!”
赵大明笑了笑,道:“不是我观察的仔细,而是你被心情所左右了,看得出来,你心中是真的在惦记着那个顾霆,所以,只要有三分相似,你便信以为真,主观上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客观上的所看所听自然就会受到影响。”
罗猎道:“你说得对,大明哥,说实话,我很后悔当初把小顾霆给放了,他还小,只能孤身一人在迈阿密流浪,回不了家,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当时就不该放了他,就应该将他带回纽约。”
秦刚插嘴道:“小霆儿打小就生长在迈阿密,对迈阿密熟悉的很,一定能生存下来,再说,他也不小了,周岁都满十五了。”
罗猎有些不快,道:“他再怎么熟悉迈阿密,可他终究是个华人,在洋人眼中,咱们华人就是劣等民族,小霆儿孤身一人,还不是要饱受欺凌,就像昨晚一样,挨了打受了欺负,都没有人会安慰他一声。”
赵大明道:“是狼就爱吃肉,是狗就爱吃屎,各有各的天命,那顾霆走错了道,跟错了人,老天爷非不让他活下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罗猎啊,你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就不要在内疚。”
罗猎耸了下肩,苦笑道:“内疚也没招啊!迈阿密虽然人不多,但也有将近五万人,咱们也不可能挨个地认一遍,是不?”
秦刚突然冒出了一句感慨:“那可就得看缘分喽!”
走过了这段热闹非凡的街道,前面拐了个弯,不远处便是码头。拐弯之后,人群明显稀松,哥仨加快了步伐,不过三五分钟,便来到了码头。
不知是什么原因,码头并未开放,等着登船的游客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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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季来到春天的这哥仨虽然脱去了棉衣,但仍旧习惯性地穿着毛衣,而升起了太阳的迈阿密的早上九点多钟,气温已经升到了二十余度,阳光照晒下,那哥仨难免有些觉得热,于是便在路旁找了个树荫,等着码头开闸。
便在这时,罗猎的神情陡然一凛,低声喝道:“我好像听到了昨晚那个小乞丐的声音!”
赵大明忍不住笑道:“你是着魔了不成?”
罗猎没理会赵大明的调侃,向着长队那边走了几步,并用手遮住了阳光,仔细地观察。左右看了两眼,罗猎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笑容,嘀咕了一声:“看你小子还往哪儿跑!”话音未落,人已冲出。
路旁树荫下,赵大明点了支烟,摇头叹道:“这个罗猎,怎么就那么执拗呢?”
那支旅客排起的长队的另一面,一名小乞丐正在向旅客乞讨,多数旅客对小乞丐都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但还是被他遇到了一名热心肠的旅客,为他掏出了钱夹。就在这名热心肠的旅客从钱夹中拿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币准备扔进那小乞丐捧着的一顶破毡帽的时候,那小乞丐的神色突然一变,丢下了手中的破毡帽,转身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罗猎从队伍的缝隙中冲了出来,只几步便追上了那名小乞丐。“你还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罗猎一把抓住了那小乞丐的衣服后领。
小乞丐动弹不得,只能是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来,央求道:“罗猎哥哥,你答应放过我的!”
罗猎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嘴上却是恶狠狠的口吻:“可我现在返回了,不想放过你了!”
小乞丐咬着嘴唇,扑簌着双眼,愣了片刻,终于没能忍得住,哇的一声痛哭开来。
罗猎也不嫌脏,将小乞丐揽在了怀中,道:“昨晚你小子戴了顶破毡帽,光线又不好,我还以为真不是你这个小光头呢,幸亏今天又被我给遇上了,秦大刚那家伙说的针对,能不能找得到你,还真的看缘分。”
小乞丐哭着道:“罗猎哥哥,我错了!”
赵大明听到了动静,也赶了过来,看到了小乞丐,愣了下,道:“你还真是顾霆?”
小乞丐偎依在罗猎怀中,点了点头。
赵大明疑道:“这才多半个月,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看你身上这衣服破的……”
顾霆哽咽道:“我被人给抢了,还挨了好几次打。”
二十多天没剃头,小顾霆的光头上已经长出了指甲盖长的头发,罗猎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短短头发扎着手的感觉,在顾霆的脑袋上搓来搓去,并戏谑道:“你活该!谁让你欺骗罗猎哥哥的呢?这就叫报应,看吧,现在你又落到我手上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大明道:“既然你罗猎哥哥不愿意放过你,那也没啥好说的了,大明哥再给你买张船票,跟我们一块走吧。”
顾霆停止了哭泣,脸上却还挂着泪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刚拎着笨重的行李,移动迟缓,到现在才赶过来,见到了顾霆,惊喜道:“小霆儿,还真的是你呀?”
顾霆可怜巴巴道:“大刚哥,小霆儿骗了你们,你打我一顿吧!”
秦刚呵呵笑道:“咱干嘛要打你呀?罗猎兄弟都说了,要不是你,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李西泸呢?”
罗猎吩咐道:“别废话了,赶紧打开箱子,给小霆儿找身衣服换上,穿我的或是穿大明哥的都成,反正都是大了几码,等到了古巴那边,再给小霆儿买新的。”
顾霆居然害起了羞来,道:“罗猎哥哥,等上了船再换衣服可以吗?”
罗猎瞪圆了双眼,惊疑道:“哟呵,你个小屁孩还害什么羞呀?”
顾霆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罗猎,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倔强。
罗猎妥协了,道:“好了,好了,不换就不换,你不嫌丑,那罗猎哥哥也不嫌丑。”
码头终于开了闸,排着的长队开始向前蠕动,赵大明气喘吁吁地疾走回来,道:“头等舱和特等舱的票全都卖完了,只剩下了普通舱。”
从迈阿密到古巴的哈瓦那港,直线距离仅有两百八十海里,海上航道不可能是一条笔直的直线,总是要绕过一些藏有暗礁的海面,因而,那航班在海上航行的路程要比直线距离多了四十海里。游轮在海上航行的速度约为每小时二十海里,距离如此之近,中途并不需要靠岸补给,事实上,两个港口之间也没有可提供补给的港岸,因而只能是一口气航驶到目的地,算下来,整个航行大约需要十五个小时。
也就是说,上午十点钟启航的游轮,到了深夜一两点钟的样子,便可抵达古巴的哈瓦那港。
正因为到港的时间有些不早不晚颇有些不便,其船票价格相比下午启航的游轮要便宜了一小半,不少旅客便是贪图这点便宜而选择了上午这班船,而这些贪图便宜的旅客绝大多数都会选择特等舱或是头等舱,因而,当赵大明在游轮临启航之前去购买船票,只剩下普通舱的船票。
昨天傍晚的时候,赵大明选择了这班游轮,倒不是贪图它的便宜,而是不想在迈阿密久留。但等到上了船,知晓了到岸时间后,他登时傻了眼。“这大半夜的才到港,咱们住哪里呀?”
面对犯了难为的赵大明,罗猎倒是相当坦然,道:“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其道理,放心吧,等到了港,自然能找到住处。”
秦刚放下了行李,却从赵大明手上要过了那唯一一张普通舱的船票,道:“咱还是到那边躺着睡吧,省得为了不吵到你们咱还得坐着睡。”想想也是有道理,于是,罗猎赵大明便任由秦刚去了普通舱。
赵大明想起了刚才罗猎说的那句话来,锁着眉头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既然存在,就有道理,是吗?”
罗猎道:“原话是存在即合理,是黑格尔写在《法哲学原理》中的一句名言。”
赵大明唏嘘道:“黑格尔是谁?法哲学又是个什么意思?罗猎,大明哥真没想到,你懂的居然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