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帝子走出大金銮殿,并没有回到蜀汉王朝的宫廷,而是来到了一处高阶之上,背后是宏伟的硕大无朋的正殿。这阶梯为汉白玉所制,可能有几百阶,中间雕刻着一条五爪天龙。神话中五爪金龙据四方天道当中,伸出的第五之爪能碾碎一切黑暗,乃天道的裁决之力。这长阶上以白玉刻五爪金龙,寓意大殿的主人将应天时而作,而她的第五只爪,就是郭迁我。
百八十殿的君王与他们的臣子都列在下头,锦绣龙袍金冠翠玉无数,相互映衬如林。上万的武将不分彼此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手中兵刃长短不一,或端或立。日光洒到这一片金银海上,随着将军们的身子微微颤动而泛起粼粼的波光。我鲲腹鹏背,龙首凤尾,怀中捧着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她轻拥我的胸脯,跳下来,对着美丽的花海笑,仪态万方。
“郭迁,你留恋这样的图景么?”她咬着我的耳朵说,“在这里一日不过现世中的一秒,你还可以待许久。”
“当然。”我凝望着远方,目光穷极天端,看到远处的瀑布与参天神树,“所以我要回到现世之中去绘制这样的图景。胸中万壑,不如足下一粒尘。”
帝子嫣然一笑,推开我,于高台之上起舞。不似歌女蝴蝶翩翩,不似艺妓孔雀姗姗,她乃如一龙在天遨游。
“郭迁,去吧,当你成为我最后的障壁时,我就会在城墙上为你起舞。”
我点点头,再度绰起长刀,背后鲲鹏巨翼张开,一振送我至高天,再振伴我穿云海。天与我持平,日比我要低。我向着想象力的边缘飞去,向着无边的自由。我飞过子龙化为雕塑的荒原,吹开千里雪;我飞过廉颇陷入激流的戈壁,扫退万里江。在那颓圮的被大水浸透的门户前悬停良久,我终于收敛翅膀落下,径直走向老将长眠化成的金刚石处。无论多么大的洪水泛滥,都不足侵蚀他一点儿或让他移动一点距离。他等着我,固执而孤傲,在天空下熠熠生辉,为翱翔的我作路标,指示着离开的门户。我用手扶过金刚石的表面,就如轻抚他的背,那些晶莹剔透的层面,是否就是当处背负荆条时留下的疤痕呢?
“廉颇,为我屹立吧。”
金刚石发出淡薄的光,回应着我心口的魂核。等我出去,马上就打开那一幅画卷,把你的魂核分付与他,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他的脑海。这样你就又是你了,我便又是我。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重新成长自我,要回去,折断曾吞噬我们的龙牙。
我踢开挡在门前的瓦砾与石块,一脚踏过将军府的门户。虚空与真实得以翻转。哈哈哈······
哈哈哈!
“郭迁······”林婕伏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此刻被我的笑声吵醒,困倦地揉揉眼睛,声如梦呓,“我睡了多久了?”
对面墙上的表告诉我,在幻界中我一共度过了九十分钟。这九十分钟好漫长,单乘舟过水的时候,就有几日几夜的长度。
“你先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我也睡着了。”
“林婕,睡够了吗?”度了那几段记忆,过了亡魂断之后,我的内心无比充盈,对林婕的爱意正浓厚。她为我的温柔而惊异,不知所措,唯有颊边泛红,眼角噙泪。我看到她眼中有一抹淡紫色的阴气在流动——这是魂主的标识,通过这儿我甚至能看出她体内的将军府数目,阴脉的繁盛程度,武将的等级。
“嗯。”说完,林婕把头重新埋进我的胸膛,被我心口处透射出来的光吓到了。天早就黑了,我们相偎在客厅中,只有我胸口的魂核的光照亮。想想也是,若无这点光,我怎么能看清对面墙上挂着的钟表呢。
“郭迁,这是廉颇的魂核吗?”
她将手掌扣在我的心口处,光辉自指缝流过,以金、白、蓝三色渐次变换着。她认出来了,金色的光来自廉颇的金石之魂,蓝色的光来自子龙的寒冰之魂,可这最后一点白色的光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