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没过她的胸口,一头黑如生漆的长发披散开来,半掩住她的脸。她面对杨白默默地站着,阖着眼睛,水珠从修长的睫毛上一滴滴垂落。
“喂……这是什么表情?那个色狼在偷窥你洗澡啊!你发什么呆?”李长文恨不得出声提醒她一下,最好她能从水底捞块石头扔在杨白那张淡定的俊脸上。
义愤填膺中,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趴在那儿探头探脑是干什么了。白金睁开了眼睛。
李长文的呼吸被打断了,一切念头也都断了,仿佛被一柄很快很快的刀,一刀截断!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的美如同出自名师的笔下,可以把肤若凝脂、眉如远山、鼻似悬胆、发覆蝉翼这种赞美女人的滥词一股脑地扔上去,她每一条都接得下来。
可那只是在她睁眼之前。她睁开眼睛了,那个名画师对着耗尽心血的女像沉思了许多年之后,终于点上了眼眸。
于是观者再也不会注意她的皮肤、眉宇、鼻子和头发,整张画上其他的一切都黯淡下去,只剩下那对眼眸。
星光照水般的眼眸。李长文觉得自己没法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他就要被那双眼眸的美生生地憋死了。
白金的美似乎遗世独立,可又凶**人。
“你画的是什么?”白金说话了。沉默被打破的瞬间,那股憋在胸口里的气也泄了,李长文喘了几口,像是从梦魇里醒来的人。
“临波照影画美人。”杨白在画卷上走笔如飞,偶尔停笔在墨盒中沾沾,认认真真地打量一池清波中的女人,仿佛赏鉴一座玉雕,丝毫不客气。
“我看士子素衣照月仪态万方,是出身王都堂堂公卿之家吧?相伴的想必都是明珠美玉般的绝世美人,我们这种荒野之地的女人只不过是瓦砾罢了,怎么能够相比?徒劳士子的妙笔。”白金并不羞涩,以手舀水洒在凝脂美玉般的手臂上,濯银臂钏光明耀眼。
“要对的暗号可只有‘临波照影画美人’和‘我看士子素衣照月仪态万方,是出身王都堂堂公卿之家吧’两句。”杨白挠挠头,
“怎么多出那些怪话来?”
“我看你自负形貌的样子,调侃你两句咯。”白金慵懒地说着,往远处泉眼游去。
“真是难缠的女人。”杨白叹了口气。
“漂亮女人都难缠。”
“难怪东家信里说,要是星郡主看上你邀你为一夜入幕之宾,还是拒绝的好。”杨白说,
“要是入了你的幕,还不给你缠死?”
“士子这样一个人,也敢探这片戈壁?”白金仰望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