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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乐理、赠词

我斜眼偷瞄了冷箫一眼,想看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我从未如此害怕过他,我不是担心他会呵斥与我,而是害怕,我的能力以及所作所为,会让他大失所望。

“你的乐器呢?”冷箫语气平和问道,“先让我看看,你挑选了哪一件?”

“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该来的总会来的,心中打定了注意,猛然抬起了头,却不想,恰好与冷箫四目相对,我努力稳住了心神,以极为平淡的口气说道:“乐阁的乐器是多,但是他们都不适合我。”

“你,没有选择乐器?”冷箫闻言,猛然一惊,颇为惊诧,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却又玩味的萌生了笑意,柔声问道:“没有乐器,你将如何演奏这段乐章呢?”

“这世间的乐,从来都不是专门为了某种乐器而设定的。一篇曲子,可吹得,拉得,弹得,当然也能唱得!以人声歌唱,百无禁忌!”虽然此刻的我,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是我仍旧中气十足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尽管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直抒胸臆,还是大为畅快。

“唱?”冷箫惊异的凝视着我,他那灼热的目光,仿佛顷刻间就能将我融化。

“是的!我可以,唱出来!”我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天下任何一件乐器,即便再是珍品,也有它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不论它们多么的便于携带,也终有弄丢的风险,全然不如自己的嗓音便利。而且,乐器终为它物,纵使灵性再高,也不可能合作的天衣无缝。可是吟唱不同,我思我想,可尽皆表达,抑扬顿挫可分毫不差,所以,我认为,天底下最好的乐器就是我的嗓子!”

我不卑不亢的语气仿佛震慑住了全场,一时间,堂上寂静一片,只听得,我忐忑不安的心在胸腔中狂乱的跳动着。

我所言之理,确实为我心中所想,不过,却不尽然。除了上述考虑之外,我挺而走险的最终原因,其实是我根本不会演奏乐器。我从来没有学习过任何乐器,唯一的一点乐感也是在KTV中培养出来的,于我而言,唱歌要比演奏容易的多,可是,此时身为孔忆之的我,不能不懂乐理,也不能不会弹琴吹奏,所以,思忖良久,我最终决定避重就轻的来回答这个问题。

“你打算吟唱此曲?”冷箫双眼微眯,略显犹疑,注视我良久。

“没错,这就是我的打算!”

“你的做法,颇为新颖!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乐术竟然也有人敢于吟唱!不过,曾听师尊说过,千年之前,华月仙子就曾用美妙歌声战胜魔界,护卫住尚在襁褓的凡界,华月仙子歌声之精妙无人能及,于是,自此之后,乐术便在无人敢于吟唱。不过,你今日所言倒甚为合理,想必这也是当时华月仙子能够取胜的原因之一。好坏暂且不论,你先吟唱一遍,既观后效。”

见冷箫并未打算训斥,我心中略微安稳。

双目微闭,调整呼吸,回忆着曲调的抑扬顿挫。以啊音为准,悠悠扬扬的唱将出来。

须臾曲毕,四下一片安静,众人皆敛声屏气,大为震惊,我一语唱毕,略怔了怔,等了许久也未有一人发言,就连韩敏和欧阳似乎也都沉醉其中了。

冷箫目光一闪,由远及近,注视着我,那般陌生的神色,仿佛初相识一般。

我心下一沉,被冷箫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一时间慌乱无措,竟自顾自的坐回了座位之上。

没有任何的赞美之词,也没有一句批评的辞藻,堂上安静片刻之后,直接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没有人提及我方才的表现,也没有人试图点评,所有人都恍若失忆了一般,忘记了我的存在。

测试出奇容易的结束了,冷箫习惯性的逐一点评与指导,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样重要的环节,他竟然也忽略了我。

他没有对我方才的表现做出只字片语的指导与修正,可是他的目光分明时时刻刻都注视着我,可是他还是忽视了我的存在。难道说,我方才的表现极其差劲,已经到了让他不愿评说的地步,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然放弃我了?

脑中一阵胡思乱想,我不免心惊肉跳,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实属无奈,如果的确因此而让冷箫失望,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这昆仑对仙人的要求过于严苛,而我学艺不精,终于还是被淘汰了。

我长长的叹一口气,不免悲从中起,暗自感伤。

如果这一切真如我所设想的这样,我也只能乖乖的离开,费劲心神才能留在这里,就这般离开实在是有些可惜,但是我已然尽了全力,即便可惜,至少也是问心无愧,想及如此,原本慌乱如麻的心又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现在出现在你们桌上的,是这篇乐章的余下部分,你们有六日的时间去将其练熟,六日之后,我将逐一测验,希望诸位到时都能尽力而为!”冷箫话音未落,我面前的桌案上便突兀的出现了一卷竹简,竹简制作精美,薄如纸菲,封面上用小篆写着一个乐字,轻轻展开,长约半米左右。

“孔忆之留下,其余诸人,可以离开了!”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手中之物时,冷箫的一句话使得堂上顷刻之间变得寂静一片。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我,都面露同情的神色,很快又都呼朋引伴的便匆匆离去。

“师、师兄,有什么事吗?”在目送欧阳和韩敏走出大门,我步履沉重的走到冷箫面前,拱手垂目低声说道。

“你将这首词合着曲子练好!”冷箫目光柔缓,语气平和的看着我说道,同时将一只锦袋递与我的面前,全然不似将要勃然大怒。

“这是,何物?”我双手恭敬的接过锦袋,略怔了怔,不知所谓的看向冷箫。

“此乃是一首古词!”冷箫正色言道,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手中着黑底金纹锦袋,“你吟唱的音准尚可,只是,首篇短洁,这般吟唱还勉强可行,但若是全篇乐章皆是用此方法吟唱,实在是大为怪异。以此首词与之相合,若你真是天赋异禀,定为可成天籁之音。你一定要勤加练习,切莫辜负了这首大作了!”

这般喜从天降,我当然是喜不自盛,可还没等我出言以表决心,冷箫早就已长袖一挥,大步走出门去了。

急匆匆的吃过午饭,我健步如飞的赶回了卧房,净手焚香后,我小心翼翼的将锦袋从怀中拿了出来,端正的置于案上。

锦袋色泽漆黑,质地柔软,触手生凉,莹莹金丝在其上绣着繁复的图文,金光灿灿,闪耀夺目,我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绸缎,初看便知,远比欧阳所用要名贵的多,恐怕人间根本就没有。

品鉴过锦袋后,我松开袋口,轻手轻脚的取出了其中所盛之物。

物件方正,颇有分量,香气四溢,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册子。

见是一个本子,韩敏和欧阳大感意外,毕竟这就意味着,这样东西决不是古物,而是冷箫自己的手笔。

册子的封面为水蓝净色,以小楷居中写着一个词字,再无其它文字与图画。以独字为名,很是罕见,不过,这倒是也很附和冷箫那不拘一格的个性。

轻轻将此册展开,墨香幽幽飘入鼻中,洁白的纸面上,工整的书写着一段段词句,文字时而苍劲有力,时而温柔如水,时而中规中矩,时而又豪放洒脱。笔者写的十分认真,册面整洁化一,纤尘不染,一丝不苟,可见冷箫对此物是何等的珍视。

“灼星苍茫兮眸色微微,莲身汇朝兮翩然于蝶。桐也嘉兰兮玉树临风,椒桂松梨兮琼浆玉露。惊泉清流兮晓晓彤眉,雪抚霜露兮甘芝慧貌。”比我更加心急的韩敏早就已经侃侃念出了先头几句,秀眉微颦,不无诧异的止住了话头。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我心中一紧,小声问道,“难道你以前见过这诗吗?”

“这词句如此古老,我又怎么会见过!”韩敏略显迟疑,“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词句看似优美,但是却凌乱不堪,是不知其所谓?也不知道,冷箫怎么会知道这么古怪的东西?难不成,真是冷箫一时兴起,挥毫而就?不不过,这倒真的和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性很是吻合。”

“这不是他写的!”欧阳语气笃定的说道,“这首词的风格久远,意味深长,肯定不是冷箫所能做出的。再说了,冷箫虽然孤傲,但行事低调,如果这首词真的是他的佳作的话,他绝对不会这样拿出来炫耀的。这首长词,必然是他的收藏品!”

“这么说来,你能读懂?”我从不怀疑欧阳的能力,只是好奇,他那诡秘的神情,仿佛他本就认得这篇词句一般。

“我也只能读懂些许而已!”欧阳讪笑这连连摆手,“不过,冷箫将此物随身携带,想必他是必然能够深解其意,若是你们实在好奇,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替你们去问上一问。”

“费那劲干嘛!”我急忙说道,垂下目光,将词句大致扫了一眼,轻轻合上册子,置于案前,“我的任务是唱歌,只要我能准确无误的将词句合着乐谱唱出来就行了,置于词中深意,我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你真的没有兴趣知道吗?”欧阳一脸坏笑的问到。

“难道你想知道?”我诧异的瞥向欧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我还从未见他好奇心如此泛滥过。

“正如韩敏所言,这首词很是怪异,不过却看不出到底好在何处,我也实在好奇,冷箫到底为什么喜欢这首词。不过,想来即便我去询问,冷箫若是不想说明,也是枉费心机,不如还是不问的好,反正这也的确无关紧要。”欧阳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急忙出言辩解。

“好了好了,什么紧不紧要的!”韩敏见我俩一问一答,不知所谓,不耐烦的嚷道,“忆之只有六天时间!既要记词,又要识谱,哪里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光怪陆离的问题!”

韩敏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和欧阳相视一笑,再也没有讨论过上述问题。

由于所有课业尽皆到了关键时刻,这六天时间内,我除了不停练习吟唱以外,还要完成其他所有课业,真是忙的不亦乐乎。好在其他几位师兄师姐没有同时难为我们,歌曲的练习还算顺利。只需四日,词曲我便都能熟记于心,经过两日的练习已是熟能生巧。

这日一早,天还未亮,我便已经醒了。闭目平躺于床上,心中默默诵念着词句。这首词很长,通篇写的都是花花草草,虽然文笔优美,但是我却半分也读不明白。好在曲子平直舒缓,词曲相得益彰,倒也是朗朗上口。唯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冷箫为何要将这首词送给我,难道真的如他所言,只是不忍我无词吟唱过于艰难,好心相助的?

冷箫的性情比欧阳更加冷傲、难以捉摸,我一直以为,他目空一切,像我这般的小角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可是,他这次慷慨赠词,真真让我不知所措了。仿佛一下子从天边飞到了他的身边,可是,却又好似仍旧站在天边。

这些日子以来,我内心一直都在纠结,我不知道冷箫到底是不是宁轩博。我不能说他不是,因为他总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可是我又不能说他是,因为毕竟,在绝大多数的时间内,他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很想直截了当去问问他,当面问个清楚,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我不敢想象,当我以那样的心态,站在冷箫面前时,我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若是他反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我又该怎样想他解释呢?

辗转反侧间,天际已然蒙蒙亮了,韩敏从床上坐起,哒哒哒的走到了我的身边。

“忆之!”韩敏见我也醒着,便笑嘻嘻的在床边坐下,“今天我们最好早点过去,为了腾出早餐时间,我们必须想在就开始洗漱!欧阳卧房中的灯已经亮了好一会儿了,我可不想被他唠叨!”

相对于欧阳,我更加害怕韩敏唠叨我,虽然只身在外能有一个人时常唠叨着自己是莫大的福气,但是此时我已然心事重重,没有半分心情来享受这样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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