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会在哪里……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过去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将埋藏在这块被夷为荒芜的地方。
荒草之下,沙砾之上,再不会有轻轻踩下的脚印和一闪而过的身影,更不会有抱膝畏缩的夜晚。
很久的凝视之后,她回过头,突然笑了。
我还有【眷恋】呢。
是啊,哪怕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很多,我现在也还拥有着很多呢,黍离先生、【眷恋】还有琉喀忒亚姐姐。
一瞬间的笑容很快敛去。
但麦秀还是有着很淡的带有安心意味的愉快。
其实到不了愉快的程度,但麦秀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这个词儿。
不管前面怎么样,不管是漫长的逃亡还是突然的变故,往前走,总会看见未来的吧……
黍离回头看了一眼麦秀。
他能感受到麦秀原先有些茫然的情绪,也能感受她莫名出现的轻松,虽然他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小姑娘似乎并不怎么无助,这就够了。
当唤醒了情绪之力之后,你的真实情绪或许连你自己都想不明白也看不懂了。
这就是【情绪】的代价,也是其冰冷和无情。他们看似是最多情的人,但谁能分清那些让他们自己都为之澎湃的情绪,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有真的那样想着,才能唤醒那样的【情绪】,失去了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
人类在得到的同时,必然在失去着什么,理固宜然,自古如是。
于黍离而言,他知道他失去了真实的哭与笑,但没事啊,活着就好了。
活着就好了。
他如同往常无数次那样,继续望向了远方。
天地混沌,苍苍茫茫,无边孤寂,灰暗荒凉。
背后有什么值得怀念吗?
早就没了。
很多时候,你越想回头看,就越是只能抬头,望尽天涯。
天涯望不尽,正如回头已无岸,前无望而后无路,人类的悲凉莫过于此。
不同于其他两人,琉喀忒亚此刻却是真的有些茫然。
麦秀与黍离都停了下来,她自然也不会再往前走。
镜湖是一个囚笼,她被自己的梦拘束在其中,快要有六年了,终于在遇见了黍离之后,彻底从梦中醒来。
可镜湖外面的世界,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囚笼。
邪念弥漫在一切地方,无时无刻无边无际的压抑与荒凉一直在啃食着幸存者的心理防线。
幸存者是不幸的,这大概是末日最残酷的冷眼。
琉喀忒亚持剑驻步,只觉得长剑握在手,却找不见危险,也看不见敌人。
我好比那笼中鸟……有翅难展……
这该是帝国的戏文吧,果然,论刻画人心,还是帝国更厉害一些。
莫名,她想到了戏文。
没有人是天生的战士,而琉喀忒亚更不是,她连后天的战士都还算不上。
精灵之路是很强的仪式没问题,但过去对于精灵来说,这种仪式常常被束之高阁。
因为缺少意义。
她们哪怕是自然生长,哪怕是手不握刀剑,凭着天生的以及被眷顾的力量,依然是世间很强大的术师。
但末日之后,一切都暗淡了。
琉喀忒亚不再回着头凝视着背后,而是和黍离一样,望着远方。
没有云霞,没有清风,没有明月与烈阳,苍苍茫茫,一片灰暗。
这大概是最不美丽的远方。
但这就是生者唯一可以凝望的方向。
琉喀忒亚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黍离说,“黍离先生,之前你做测试的地方,已经平整如新。”
黍离依然是平静的模样。
“正常的,每一处流沙之地都会慢慢平复。每一次挣扎的痕迹,终将被时间杀死,而后再无意义,直至再度重复。”
现在的所有事情,都差不多是这样。
“这样啊……”
琉喀忒亚喃喃低语,声音渐小渐不可闻。
“好了,走吧。前面……可能会有战斗了。”
战斗,避不开了。
只是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开始而已。
盛宴将至……
那些邪神的信徒也该出现了吧,更不要说必然有的循着本能聚集而来的怪物。
连弑神前线都听闻了消息,这一次看来会很热闹。
这一次盛宴又是因为什么?
楼兰国的残骸?
亦或者那把莫名流传开来的剑?
黍离不知道。
他走在前边,只觉得寂静得有些平常,又忍不住想……
这安静的世界,有多少和他一样有着这样那样理由的人,正一步一步走往即将开始的盛宴。
这其中有多少是要弑神,又有多少是要吃人,有多少自知将死,有多少置死求生?
依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国最后的遗迹,绝不可能平常又安稳,这一次哪怕是真的能重回到灵气环境之中,人类的境地也不一定会好。
那些陷阱与诅咒,很可能是针对人类的。
楼兰从来不是大国,但这种西域小国,最有可能留下来的,就是诡异的诅咒。
邪神与人,谁会更怕诅咒呢……
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