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奇异的香气也随之渐行渐远。只剩下尔雅还呆立在原地,目送着远去的马车。那头一回自少年心中燃起的是什么?──一种陌生、青涩而强烈的情感…
仿佛,是一个未知梦的开始。只不知,会是怎样的结局…宣和七年春。北宋东京皇宫。入夜。马车!辘!辘行驶在皇宫里干净得象明镜一般的花砖大道上,虽然车帘并未拉开,然而一阵淡远熟悉的百合宫香味道袭入鼻端,便可让赵苏明了这到了何处。刹那间,往事又上心头。他还是忍不住,拉开了帘子,──不觉吃了一惊──几年不见,这宫中竟然大变了模样!
原来赵苏这几年在外流落,有所不知──这几年宋徽宗赵佶宠信道士林灵素,沉溺道教,已非一日之事。那林灵素原是一京城破落户,少入禅门,受师笞骂,苦不能堪,遂去为道士。
有幸被左阶道逯徐知常荐入朝中,得到赵佶宠幸。这林灵素其实无甚本事,靠着一点妖幻手段,加之最善言辞,竟能在皇宫中如鱼得水,事事哄得徽宗深信不疑。
他道:天有九霄,而神霄最高,神霄玉清府长生大帝君是上帝之长子,徽宗赵佶即是长生大帝君降生,蔡京是左元仙子,大学士王牖恰是神霄文华使,郑居中、童贯等,亦皆名列仙班,故此仍隶帝君陛下。
又说宋徽宗宠擅专房的小刘妃是九华玉真安妃,崔贵嫔是神霄侍案夫人,满嘴胡柴,偏生哄得赵佶欢喜不了,遂听信林灵素,自封“教主道君皇帝”在自己出生地福宁殿东建造玉清神霄宫,铸神霄九鼎,奉安道像,日夕顶礼。
又在皇宫内修筑上清宝逯宫,自晨晖门,致景龙门,逶迤数里,密连禁署,山高林深,千岩万壑,麋鹿成群,楼观台殿,不可胜计。此时赵苏看到宫中这般富丽豪奢状况,想起一路南来,途中见到的民不聊生状况,心中不由凄然。
──乱世为民,可谓草菅!可怜!又不禁为皇兄赵佶担心。如此挥霍民脂,能为久计?突然看到前方有灯笼的光影,渐行渐近,原来是两个穿着内侍服色的人。
那两人低着头,与前行的马车擦身而过,赵苏无意中仔细一瞧前方脚步匆匆那人,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皇兄!”
“皇上?──”护送马车的侍卫们一听这内侍打扮的人竟是宋徽宗赵佶,无不大吃一惊,然而定眼一瞧那人,可不是皇上是谁!当下齐齐跪下,都叩头道:“奴才们叩见皇上!”
赵佶之所以扮成内侍模样,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谁知道还没出宫门就被打回了原形,他又尴尬又无趣,回头一看,看见赵苏,觉得有些面生。
细细瞧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若干年前,那个在紫荆树下母亲的尸体前哭泣的苍白少年──这不是被自己领到母亲慈宁太后宫中请她教导的三皇弟赵苏吗?
好久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可惜,没有遗传到他娘林妃的绝代荣华──想起当年那个让身为王储的自己都无数次想入非非的林贵妃,赵佶心中至今还是一阵痒痒。那么美的女人啊!想到林妃,赵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苏。这时候鼻端也闻到了赵苏身上发散出来的跟母亲林妃一样的异香。
林妃毕竟红颜,身为异香,只会让男人更多遐想之意。而赵苏既身为男人,身上带着这么一股子异香,总觉有点奇特。
以前幼小,还不觉得,流落漠北,那边的人民心思粗犷,也不觉有异──而眼下,赵佶不觉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这个皇弟明明是男身却身秉异香,多半不是祥福之人!
何况他此时微服出行,原是为了去寻访李师师──折柳章台,终究不便移栖禁苑,只得赵佶时时微行,相访神女。今儿晚带了那“神霄文华使”
王学士,趁着夜色,偷偷准备出宫去寻李师师,还特地拣了顶偏僻的宫道走,不料就被赵苏撞上,他心里颇不自在,当下只得敷衍地问了一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跑到哪儿去了?”
“啊?”赵苏一呆!听赵佶口气,明明就是根本还不知道他已经在外流落了几年,倒还当他一直在宫中!
他虽知道这个生性散漫风流的皇兄决不可能如冯浩所说,把自己时时刻刻挂在心上,可是一旦发觉自己竟然被人忽视到这种地步,赵苏还是觉得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还有──冯浩为什么要骗自己?正疑惑间,只听赵佶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回宫去罢!当心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
什么──太后──?!赵苏这下是彻底地傻了眼。那…那个老女人还没死?心头一阵恐惧的恶寒,他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正要说什么,两边的侍卫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抗拒,先发制人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三皇子,请跟奴才们去觐见太后罢!”
!辘一声,马车又开始缓缓启动。“你──你们──原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回来──?!”赵苏心中又悲又恨,瞪着左右侍卫,厉声发问。那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只是抓住赵苏的手臂毫不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