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妧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的她被暗黑笼罩,找不到出路,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直到无法呼吸。
妧妧……妧妧……梦中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她努力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她害怕极了,徘徊在黑暗中,祈求谁能来救她走出梦境。
混沌中,她的后脑一阵刺痛,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黑暗如旋涡状紧缩,她整个身体被吸了进去,当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茶色瞳。
凝视片刻,对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赵妧仿佛获得了救赎,用尽全身的力气挺起身张开双臂牢牢锁住他的脖子,哭喊道:“杜仲晏!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骂你了!”
她睁眼看到的第一眼是常年陪伴在她身边、为她医治怪病的太医杜仲晏。
杜仲晏被赵妧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公主病了一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知体统?而他,才救醒她,就要被她勒死了吗?
“请公主松手,有话好好说,如此有伤大雅。”杜仲晏憋住一口气,把她的两条手臂轻轻从自己的脖子掰开。
赵妧仍在抽泣,低着头一边抹泪,一边喘息,杜仲晏递上怀中的巾帕给她,“别哭了,只是气晕了一阵,又不是生离死别,公主要相信臣的医术。”
她接过巾帕,擦了擦眼泪,半了,整个人都顿住了,为什么这一幕……似曾相识?
赵妧握紧巾帕,抬起头,逡巡一周,红木锦榻,轻纱幔帐,南墙悬挂的嬢嬢肖像栩栩如生,这……不是她的寝殿吗!
“你说我气晕了?被谁气晕的?有几日了?”赵妧以为她早已死在赵嫱的手里,没想到还能醒来,而且救醒她的人是杜仲晏。
“一个时辰。”杜仲晏两眼盯住赵妧,轻声道。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在极乐山吗?为何会在自己的寝殿醒来?是父皇命人护送我回来的吗?”此刻,刚刚苏醒的赵妧诸多疑问,拉着杜仲晏问个不停。
杜仲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看穿,良久才道:“才过暑热的天,怎会去极乐山?”
听他一说,赵妧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衣,杜仲晏的额头还冒着汗。
“啊!公主!您醒了!”头脑一片混乱间,桃奴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到苏醒后的赵妧,喜上眉梢,“正好,药刚煎好,按照杜太医的吩咐,照例备了一枚嘉应子,公主您趁热把药喝了吧。”
赵妧看着髹漆的端盘,盛着汤药的碗的边上,还摆着一只小碟子,盛放着一枚蜜饯果子,只是不是嘉应子,而是酸梅子。
“桃奴,你又搞错了,这是酸梅子,不是嘉应子。”
桃奴低头一看,倒没有大惊失色,却是一阵尴尬,杜太医说过很多遍了,她总记不住,她吐了吐舌:“奴婢这就给公主换去。”
“不必了,酸梅子就酸梅子吧,拿来。”
桃奴递上药碗,赵妧捧着一饮而尽,又掂了那颗酸涩的梅子放进嘴里,皱眉咀嚼,嚼到后来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何必勉强自己,你又不爱吃酸的。”杜仲晏看着她,神色复杂地说。
赵妧摇头,她当然记得自己不爱吃酸的,也记得就是在这一天,桃奴把嘉应子和酸梅子搞错了,她为此还罚桃奴吃了这枚又酸又涩的梅子。
她总算明白过来,她并没有死,而是回到了过去,这一天是景隆十三年七月初五,她是因和张贵妃因先皇后之事发生冲突,才会被气晕的。
一定是老天爷不想她含冤而死,才会让她重生回到过去,只是今后,她该如何面对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丽阳姐姐,还有……她痴心错付的言哥哥……
思及此,她感到心口一阵绞痛,整个身体又蜷缩在了一起。
她不会忘记他们对她所做的一切。
“公主若觉得心里不痛快,臣愿意陪公主说说话。”看着她瘦小的身躯,一旁默不作声的杜仲晏忽然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
赵妧没有给他回应,他面色露出一丝的紧张,眨了眨眼,刻意寻找话题,“公主知道银雀最怕什么吗?”
“杜仲晏,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赵妧把埋在双膝间的头抬了起来,吸了吸鼻子看着杜仲晏嘟哝道。
杜仲晏俊秀的面容上若无其事,他轻咳一声,视线瞥向别处,答非所问:“银雀最怕虫瘿。”
“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开玩笑。”印象中,银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连高高在上的帝王,银雀也未曾忌惮。
“此银雀非彼银雀,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植物遭冰川洗劫,几乎无一幸免,唯有银雀树这一种单传至今,它们生命顽强,却也会受到虫瘿侵袭。”杜仲晏一本正经地与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