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哥儿撤禁之后,掖庭又恢复原样,人人各司其职,很多事不关己的事就不再插手,尹美人一事很快就被大家淡忘了,唯有雉哥儿吃着哑巴亏,天天找赵妧哭诉。
赵妧见过景隆帝之后,心中始终想着那段意味深长的话,回去的路上反复思索,后来终于有点眉目。
他并不是偏袒尹美人,而是在锻炼雉哥儿,掖庭的人喜欢勾心斗角,雉哥儿没有半点防备之心,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他需要在逆境中成长,而不是躲在他父皇的羽翼下,将来任人宰割。自他被收养进宫,就注定会被卷入宫闱的尔虞我诈。
然而这些道理,雉哥儿似乎还不能完全参透,他一味任性地抱怨景隆帝偏心于尹美人于她腹中的孩子,因为他内心深处早就认定尹美人怀的是皇子,而他是养子,待遇自然不会与尹美人母子等同。
一大早,赵妧才洗漱完毕,桃奴正给她梳妆打扮,雉哥儿就上门来了,一进殿门就往桃奴刚铺好的床榻上躺下,也不说话。
赵妧从铜镜中看雉哥儿躺在床榻上的倒影,“你这样每天逃课躲我这里也不是办法,父皇日理万机,一时治不了你,但总有一天你还是不得不回去。”
“左右父皇心里没有我,我还回去做什么。”他有气无力地说。
赵妧让桃奴放下梳篦,一头青丝垂在背后直至腰间,这头她也不想梳了,她先让桃奴退了下去,随后起身走到雉哥儿身边,坐下,轻声道:“从前父皇将我许配给金国小侯爷的时候,我也怨过他,觉得他不讲道理,还没问过我的意愿就擅作主张为我婚配,我甚至怀疑过他早就忘了我嬢嬢,也不再疼爱我,后来金国小侯爷染病身亡的噩耗传入我大楚,父皇告诉我当年将我指婚的真相,我才能感受到他的一片苦心,他不是不疼爱我,只是想我嫁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姑母是父皇的亲姐姐,将来必不会亏待我。”
早知道她对陆徴言是痴心错付,当初她可能就不会反对她与金国小侯爷的婚事了吧。
“可是他都不问缘由就叫皇城司的人把我押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听我解释,真是气死了!反倒是那个尹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真不知道我留在这掖庭还有什么意思。”雉哥儿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说。
“尹美人怀着身孕,当时父皇也是一时情急,他关你禁闭是叫你以后多留一个心眼,别总是傻乎乎地任人摆布,说白了,这就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戏,既给了尹美人母子一个交代,也让你免受重罚,若是不那么做,被那些言官多嘴几句,那就有你苦头吃了!”
“真的是这样吗?”他坐起身,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脸颊也红扑扑的,急切想要得到呵护。
赵妧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手一片火热,心下顿时一惊,“雉哥儿,你在发热!”
“妧妧,我难受……”他终于撑不住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桃奴!快去找杜仲晏!雉哥儿病了!”赵妧大声呼唤桃奴,桃奴即刻领命,但是没过多久,就带着杜仲晏来到殿中。
杜仲晏本就是来请脉的,才到殿门口就听到她急迫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桃奴神色匆匆地出来,看到他如见到救星,他不问缘由就让桃奴领他进殿。
甫一进殿,杜仲晏便看到散发的赵妧坐在床榻边上,俯身为雉哥儿盖上锦被,杜仲晏并未料到她今日没有梳妆,呆愣片刻后,下意识低下头,散发见人,于她,是失礼的,而于他,若非夫妻,直视这样的她也是极为失礼的。
“杜仲晏,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瞧瞧雉哥儿,他全身烫得厉害,是否需要降温?”赵妧一声催促让杜仲晏回过了神,他抓紧了药箱低头向前,避过与赵妧有视线上的接触,只一味耐心地为雉哥儿把脉。
片刻后,他说出诊断结果:“七殿下是风热之症,臣开几帖柴胡汤剂,一日三服,待汗发出来就没事了。”
“可他烫成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赵妧心中焦灼,雉哥儿是她最亲的弟弟,她不想他出事。
“若公主不放心,臣可以守在殿外,随时观察七殿下的病情。”
“好,今日你不必回太医局了,就歇在我这偏殿,若雉哥儿有什么不妥,我好随时唤你。”
赵妧没有发现自己所说的话有哪里不妥,真的是关心则乱,杜仲晏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他愿意留下,但绝不会歇脚在她的偏殿,这于理不合。
杜仲晏没有多说什么,兀自走到书案边上,桃奴为他伺候笔墨,他写下方子交给桃奴,桃奴便去尚药局抓药了。
“公主,该把脉了。”杜仲晏没有忘记他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