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甚为尖锐,浓重的哭腔和鼻音,让她说起话来不自觉就走了调。
可是此时此刻,她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外头的秋风又乍然作起,呼呼啸啸而来,吹打在薄薄的玻璃窗上。
让人的安全感骤减。
男人又极为艰难地半张开眼,低低说了个:
“好累。”
“我想睡一会。”
“好,好。你睡。”
宋希雅连忙不住地点头,口中呢喃低语,
“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
男人似乎颔了颔首,宋希雅眼前水意笼罩,瞧不清晰。
只瞧见他闭上眼,又陷入昏睡。
而方才种种,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像是他从未醒过来一般。
宋希雅正有些心神恍惚,坐在病床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倏然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
她下意识便看向病床,见到男人睡颜依旧,并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放心循声望去。
从门口进来的,是他妈妈。
徐意茹自打见到宋希雅起,就是恶言恶语相向,由始至终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饶是两个人中间有傅云哲这么一层关系在,宋希雅也懒得跟对方假客套。
只是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一丝端庄可言,上前便冲着她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打下来。
边嚷着:
“不要脸的死丫头,谁准你进来的?!”
宋希雅秀眉一蹙,抬手就将徐意茹的手握住,一把挥开。
她虽然身体还未恢复,恼怒之中,力道倒也不小。
徐意茹素来说一不二,鲜少有人敢这样悖逆她,是以,当即恼羞成怒,也不管此时身处何处,指着宋希雅便怒骂道:
“你,贱人,还不给我滚出去!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闻言,宋希雅仰起头,敛住面上的怒意,直直瞪着对方,并无半分惧色。
只是说:
“我尊重任何一个人尊重我的人,但您这样不懂尊重二字的人,下一次见,我也不会顾念您是阿哲的妈妈,再给您任何面子。”
她不是圣母,不会对任何人大发慈悲。
这话本无什么其他意思,面对徐意茹几番行径,已然是十分有礼貌了。
可是听在徐意茹耳中,就只觉得又是宋希雅的挑衅。
这回她想也没想,直接伸出手去,在宋希雅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推了她一把,怒道:
“没有教养的东西,你家里就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就你这样的女人,也配得上我儿子?”
宋希雅没注意听徐意茹又说了什么辱骂她的话。
只是刚刚猝不及防被对方退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就“哐当”一声,小腿撞到了床脚上,生疼生疼。
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儿。
正以为上身也要就这么摔出去,双手慌忙四处找东西抓着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摔痛却并没有降至。
反而一下子倚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宋希雅整个人微滞,顿了顿,才抬起眼,去看身后的人。
傅云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手上的管子被拔了,还在冒着血。
瞧着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还没等宋希雅说话。
就见他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肩,另一手指向愣怔站在原地的徐意茹,说道:
“出去!”
“傅云哲,你就这么……”
徐意茹瞪着眼睛张口,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病床上,年轻男人怒意更甚,又说了一个字。
“滚!”
徐意茹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这一生有两个最重要的人,父亲,还有雅雅。
徐意茹害得他爸好端端的人不得不整日坐在轮椅上,现在,又想来害他的雅雅么?
病房的门被“砰”地关上,徐意茹摔门而去。
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希雅看到他手上的还在流着血,整个人状态愈发不好,连忙扶着他躺回去,边哭边按床边的铃。
看着他这种情形,她也顾不得旁的,忍不住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前倾,双手搂在他的脖子上,呜咽着开口:
“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
男人似乎浅笑了一声。
胸口起伏不大,像是轻颤似的。
然后,便听他轻声低语,孱孱弱弱:
“宝贝,别哭了。”
她是他藏在心上的宝贝,不该受到半点儿委屈。
傅云哲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可是怎么好像,她所有的委屈,都是因为他呢。
看来,只有世上彻彻底底没有他,她才能活得更好吧。
医护人员进门之前,宋希雅似乎听见男人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
他说:
“不要忘了我,还有,好好活着。”
洪水一般的悲伤侵袭而来。
傅云哲又被送进急救室,医护人员忙成一团。
宋希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急救室外的,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像是又丧失了所有感官。
看不见,也听不着。
满心满眼只有那个男人。
他的好,他的坏,所有爱恨嗔痴都一股脑地往她眼前钻。
还有他最后说的那一句:
“好好活着。”
不要忘了他。
要一直记得他。
还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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