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微弯了腰,取下肩上的白巾子,一边飞快地擦着桌子,一边热络和两人酒客介绍着店内的酒水和菜品。两位客人显然被他的热情和妙语吸引了,一直乐呵呵地点着头。
谢承玉,竟是谢承玉,他竟然没有走!他竟然跑到自己的酒肆做了小二!卫凌月站在帘后,一时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震惊之余,她的心里竟是突然涌起了一丝欢喜来。
他昨日早上走得那样快,她心里一直感觉怪怪的不是滋味。昨夜睡前换下衣物之时,看到他留下的那块玉佩时,心里竟泛出了淡淡的失落之意,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之息。也不知道他那迷迷糊糊的性子,能不能安然返云城的家中?会不会在半路上将盘缠弄丢又将自己饿晕了?包袱里虽是放了干粮,可是哪里知道他会不会将盘缠包袱一块给弄没了。
卫凌月翻来覆去想了无数个可能,直到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今日和卫玄去青城看铺子时,她心里还时不时惦记着这事,心中很是后悔怎么没问清楚他家的地址,日后也好写封信去问问消息。可是转念又一想,他又没主动告诉自己家在哪?走的时候更是那样急不可待,自己又怎么能厚着脸皮问他?
卫凌月担心了他两日了,没想这个时候竟在自己的酒肆看了见他。怪不得他昨日清晨表现得那般洒脱,原来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走。他居然还装出一副赠礼物依依惜别的模样,害得晓枝眼泪汪汪的,晓风也面有戚戚。更让自己白白地难过了两日。卫凌月想到这里,一时又有些气恼起来,偏生阵阵气恼里,那丝欢喜之息一直萦绕其中。
“我才不欢喜呢,这个小骗子,我定要问他个明白……”卫凌月心里恨恨地嘀咕了一声,想要将那丝欢喜给冲淡掉。
“好咧!一坛藏春酒,两斤五香酱牛肉,一盘凉拌猪耳,一碟酒鬼花生……”
谢承玉麻利地给两位客人点好了餐,然后扯着嗓子对着后厨方向喊堂。他中气十足,声调喊得抑扬顿挫。喊至一半一抬眼,就发现卫凌月站在后堂的门口正看向了他,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粉唇抿得紧紧的,看着他好似有股子恨恨的意味。
谢承玉面上的神色之色突然一顿,他先是一愣了,片刻后朝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尴尬,还透着一丝腼腆,他修长素白的指头揪了两下挂在胸前的白巾子,然后就垂下眉眼再不敢迎着她的目光,只清了下嗓子,仍然将剩下的菜名给喊完了,只是情绪明显没有刚才那般高涨,声音里明显透着一股慌乱之息。
卫凌月见了他的模样,顿时是哭笑不得的感觉,她面上仍是绷得紧紧的,正准备招手喊他过来说话。
“诶,那位小二哥,别愣着呀,快过来快过来,我们肚子饿了要点菜……”
卫凌月正准备开口间,忽然门口方向传来一阵吆喝声,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朝着谢承玉喊道。
“好哩,客官,您请坐,小的这就过来……”谢承玉一个激灵转过身子,面上笑容绽出,口中说得顺溜,脚下也似生了风一般,迎向刚进来的那几位客人。
“他这小二倒是做得如鱼得水……”卫凌月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她离了门口,径直朝前面的柜台走了过去。云伯刚结完了一桌客人的帐,见得卫凌月走出来,赶紧取了只凳子想叫她坐下来。
“掌柜的,您眼光真不错,这承玉小哥儿还真是块跑堂的好料子,嘴巴甜,脑子活泛,人又勤快。只是……只是这样貌生得太好了些,这两日总有客人来问东问西的,好奇着呢……”云伯捋了捋胡子,对着卫凌月笑着道。
“是啊,掌柜的,你自哪寻的这小伙计?生的还真是俊俏,比个小娘子还要娇嫩的模样,哈哈哈……”
柜台附近正坐着一桌形貌粗犷的汉子,听得云伯的话,其中一个满脸络缌胡子的汉子忍不住开口接起话了,语气中调侃的意味颇浓,惹得一桌子的同伴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藏春酒肆还真是有意思啊!女掌柜的生得貌若天仙也就罢了,还让这么个尤物做个呼来唤去的跑堂,掌柜的你与这小二哥订的是何契?若是死契,在下愿意赎了这位小哥儿出去,价钱由你开,不知你意下如何?”
桌上另一个着一身鲜艳锦衣的中年男子也慢腾腾地开口了,语气轻慢,透着股子猥琐之息,桌上其余众人竟还抚掌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