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落到扎入皮肉的针头上,右手摸到了胶布的边缘,即将连胶布带针头的撕下——
“亚尔林!”查尔斯惊呼。
“快住手。”他提醒道,“你失血严重,必须输完这半瓶血才可以走。”
“……不用。”亚尔林回答。
在查尔斯极度不赞同的眼神里,少年冷漠的拔出针头,带出一串血花,晕染了苍白的肌肤。
“我会将医疗费还给你的。”
果然……
软的对他没用。
查尔斯转动轮椅,注视着亚尔林的背影,在少年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开了口:“谢谢。”
“……什么?”亚尔林愣住。
“——谢谢你保护我。”
查尔斯的语气格外的柔和,像是含苞待放的枝桠,流露出没有棱角、润物无声的魅力:“谢谢你在器械掉下来的时候,那么拼命的保护我。”
“……”
少年没有回话。
他握住门把手的力道不自觉的变小,睫毛遮掩下的眼眸泛起波澜,一点一点的搅乱了原本的黯淡与压抑,燃起一抹耀眼的色彩。
——“谢谢你保护我。”
——“那么拼命的保护我。”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亚尔林紧抿着唇瓣,怕哭腔溢出咽喉。
他的瞳孔中闪过泪光,模糊了视野。
——“不要回头,殿下。”
——“向前跑就好。”
护卫队的话语和查尔斯的声音交叠,唤醒了被埋在最深处的渴望——想要保护自己的故乡、自己的臣民、自己的亲人。
他根本不想逃跑。
可是。
可是——
他没有反抗的力气。
只要心脏仍在跳动,不管是多重的伤,他都能立刻治愈。相应的,这能力有代价:他所治愈的伤的痛感,会折磨他整整一周。
第N次治愈完战士们的伤,他掐着点用了复活。
复活需要三分钟的读条。
三分钟。
在炮火轰鸣的战场上,这短短的三分钟,变得异常的漫长,漫长到足够让敌军攻入堡垒。
——他失败了。
而新的战报——预示着行星吞噬者的到来的战报——使护卫队们当机立断的开始了突围。
治愈的副作用侵蚀着他,一道又一道的无形的致命伤令他疼得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护卫队们奋不顾身的拿命撕出缺口——
“不要回头,殿下。”
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誓死保护了王子,却没有考虑过王子是否愿意成为逃兵,抛弃自己的臣民。
——战舰启航。
而沐浴着鲜血的小王子,活得生不如死。
亚尔林听着查尔斯的声音,感觉内心的某个缺口被人轻轻的贴上了创口贴,勉强的缝补住。
是啊。
他是想保护大家的。
死掉也没关系,他想保护自己的故乡啊——即便是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到了需要牺牲的时候,亦可以为故土、为臣民而献身。
他可以为了保护某个人而拼命的。
什么“神迹”,什么“复活”,什么“治愈”,都是在他神智朦胧间发生的,没有实感。完全比不上被他严严实实的护住后,安然无恙的查尔斯·泽维尔的一句“谢谢”。
少年不敢回头。
他此刻满脸的难过与动容,费劲力气都堆不出名为“冷漠”的假面。更不敢说话,怕被揪出小辫子。
亚尔林闭了闭眼,反复告诫自己不许软弱。
“……你没事就好。”
半晌。
他微哑着嗓子,强装冷淡的说。
“我很感激你,所以……”
查尔斯慢条斯理的唤道:“——汉克,该你出场了。”
“好。”门外有人应声。
推开病房门的,是一个蓝色皮毛、肌肉结实的戴着眼镜的兽人。
亚尔林:???
“怎……”
么回事?
在他开口前,汉克已经干脆利落的把麻醉剂扎进了他的脖颈处,随即冷静的接住了陷入昏迷的他。
“查尔斯。”
汉克欲言又止:“我们这算不算是犯罪?”
查尔斯弯下浅灰色的眸子,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透着“知心大哥哥”的体贴。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不过。”
男人的话音一转:“一定要从法律的角度解读的话……我们犯了非法拘禁罪。”
汉克:……
兽人默默的抱起亚尔林,拉开了病房门:“走吧,洛亘快等得不耐烦了。”
“嗯。”查尔斯微笑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