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静到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忽然从角落里传来了一声简讯响起的声音,在那个吃人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周颐一怔,从伤痛中走出,茫然地寻声望去,找了半天之后她才在书桌靠墙的夹层那看见了那个躺在地上安安静静露出了一半身子的黑色触屏手机。
那是她高中时候用过的手机,是她妈妈送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后来读大学游泳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水才报废的,而今骤然遇上,她一时有些呆愣。
“叮咚…”躺在地上的手机又亮了一下,仿佛在指责着它那一个不负责的主人对它的不闻不问。
应该是有人在找她,周颐擦了眼泪,走到书桌前蹲下身去捡手机,可那手机掉着的位置是在书桌和飘窗的夹层里,那个位置实在有些刁钻,读书的时候她经常会把笔掉进那里,所以也知道蹲下身来压根儿够不到,只有趴下去钻到书桌下面去才能捡起来。
于是周颐只好拉开了椅子趴下身钻到书桌下面去捡手机,捡到手机后起身的时候因为预估不准,她再次像年少时那般把后脑勺磕在了书桌的抽屉柜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疼得她呲牙咧嘴,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
磕的这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有旧伤,一时间竟然疼得周颐头发晕手冒汗,喉咙里更是恶心的想吐,干呕了半天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却也没有吐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周颐眼冒金星的低头去看,是有人发给她的微信,指纹解锁点进去,是她妈妈发来的:
“你是不是睡着了?”
再往上的几条也是未读:
“你老师打电话跟我说你物理考了8分,你在搞什么?”
“又跑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今晚我不回来,你爸出案子去了,我们院里抽调人手,明早下班调休。”
周颐看着妈妈发过来的微信有些愣神,父母去世之后她时常会把他们的微信点出来看,但发再多的消息也得不到对方的一句回应,现在倏然收到这么多消息,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大约是周颐的一直不回复让手机另外一端的周母急了,下一秒直接就敲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吓得周瑜一哆嗦,不知怎么的手忙脚乱的就点到了接通:
“喂?周颐。”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了母亲轻轻柔柔的声音。
周颐拿着手机怔怔的,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虚幻之中:“……”
“周颐一一?”周母奇怪道,“喂,你在听吗?”
“我…我在……”再度听到母亲的声音后周颐觉得自己的嗓子忽然间就变得很干,缓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之前干嘛去了?给打那么多个电话都不接,”周母那边说话的声音有点小,应该是在办公室躲着打的电话,“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单位临时有事,缺人,快的话明天早上应该能赶回来给你做早饭,你自己在家的话听话注意安全哦。”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母亲关系的周颐喉咙一梗,张口:“我……”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母给打断了,“好了就这样,我这边还在上班不能跟你多说,你自己把门那些关好,玩手机不要玩得太晚。”说完就急急忙忙的把语音给挂断了。
周颐拿着恢复了微信聊天界面的手机,缓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刚才和自己通语音的对方是谁了,一想到那个答案她心里就是一激动,恨不得原地打滚,结果得意忘形的她在起身的时候没注意环境,忘记了自己还在书桌底下,于是再度把脑子磕在了书桌上。
“咚——”
这回磕的比刚才更狠,疼得周颐眼睛发黑。
但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她忽然脑子里涌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
还是那个穿着白色及地长裙的女人,还是那腻得发慌的栀子花香味,女人一步步的向她靠近,她无处可躲,最后跌坐在沙发上,对方咄咄逼人般欺身朝她压来,她不敢与那个人目光相对,所以只能低着头,也正是因为低着头,所以她才看见了对方那因为动作幅度而露出来的那一抹小腿——那并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肌肤,金属骨泛着冷光,折出她错愕的双眼。
是义肢。
女人是残疾?
她心里是十分惊讶的,但还来不及表现她的下巴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抬了起来,入目就撞进了对方那略微有些薄凉但却让她倍感熟悉的眼睛里。
“你应该看我。”女人唇角勾着,脸上似笑非笑,低声对她说道。
然后她还来不及反应,女人就搭着她的肩朝她拥吻了过来。
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周颐双目不可置信般的看着地板,这回的记忆片段清清楚楚,连女人长得什么样子她都还记得,尤其是对方鼻梁驼峰处的那颗浅痣,真实的就如同她亲身经历,亲眼见到过一般。
心里那个一直留存着的念头再度冒了出来然后终于被她所正视,到了这一刻才猛然发觉自己或许…是真的回到了18岁。
这不是个梦,得到这个念头之后的周颐手忙脚乱的从书桌底下爬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再度审视着这间自己从小长大大的屋子,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真实,每一寸空间都是那么真切,她其实早该发现的,自己就算是做梦的话也不应该会做这么长时间的梦才对。
她捂着后脑勺的手松开,怔怔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入目的是自己年轻了很多岁的手,没有一处伤痕,细皮嫩肉的,除了握笔的中指与食指之间被磨出来的茧疤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