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正经的场合,譬如说学校要求所有同学正装出席的晚餐,却又毫不马虎,一个个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漂漂亮亮,看上去一片优雅高贵,和谐愉快。
申请大学面试时,更是一副时代精英的面孔,唬得各大院校的招生官员往往恨不得在她们学校再多盘桓一些时间。
表里不一,已经成为这间学校里的女生一种自我保护的固定生活形态,渗入到每个人的骨子里去。
香逸海却不理会这沮丧的现实,她发奋读书,用功累了之后跑去体育馆,通过运动发泄自己内心郁积的负面情绪。
她开始读很多历史与哲学书籍。大多是介绍西方文化的,从抗拒波斯帝国的希腊民主城邦到打破共和制度后建立的罗马帝国,从钉死耶稣的罗马帝国到天主教统治一切的中世纪,从充满着骑士和海盗的中世纪到哲学艺术焕然一新的文艺复兴,从震撼整个欧洲的法国大革命到席卷二十世纪的共产主义,从冷战的开始到苏联的解体。
香逸海找到了新的心灵寄托。
她那颗因孤独寂寞而逐渐寒冷的心,似乎在西方千百年来潮起潮落的历史洪流里找到了知音。
受到法国启蒙时代思想家卢梭、伏尔泰、蒙特斯鸠著作的影响,香逸海开始学习法语。
她之前已经学过一些拉丁文。法语的动词变化比拉丁文简单,复杂一点的词汇又往往与英语融会贯通,因此她学起来相当轻松。
学满一年后,香逸海已经可以向法国人阐述为什么自己欣赏加缪的《局外人》多过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她的语速并不流利,偶尔需要停顿想一想接下来应该如何表达。不过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言之有物,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升入12年级的秋天,香逸海开始准备申请大学的材料。个人陈述一早写好,只等老师的推荐信准备好后,一起寄出。
材料递交完毕的几个月后,她幸运地收到了来自美国名校三巨头,耶鲁、哈佛、以及普林斯顿的录取通知书。
香逸海考虑再三后,选择了哈佛。
倒不是哈佛比其他两个学校强了多少,实际上她更喜欢耶鲁和普林斯顿的校园风气。只是香逸海在位于郊区的女子寄宿学校已经闷了两年,实在不愿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
哈佛毕竟与文化气息浓厚的波士顿接壤。香逸海往最坏的情况打算,即使入学后依然交不到知心的朋友,她也可以自己安排休闲活动,去逛博物馆和看戏。
同时,她斟酌着现在向香韶臻提出暑假回家的建议,会不会仍旧遭到反对。
还没等香逸海做好决断,香韶臻主动打电话来邀请她返港,参加她的婚礼。
香韶臻的再婚对象是香港中文大学一位专心做学问的经济学教授,今年三十八岁,与香韶臻认识前从未结过婚。
香逸海为香韶臻再婚的消息由衷地感到高兴,她真心期盼养母找到幸福。
参加完六月初的毕业典礼后,香逸海两年来第一次踏上了回港的路程。
她内心甚为忐忑,一路上反复自问,香韶臻主动的邀请,是否代表她已经决定既往不咎?
从飞机完全停靠到从出舱口下来,因为地勤人员的缺乏,颇耽搁了一段时间,又一路排大队,待过了移民局与海关的检查,已经比预计抵达时间晚了一个小时。香逸海担心来接自己的人已经走了,赶忙拖着行李飞奔至机场大厅,却没料到,仅一抬眼就瞧见了她的亲人。
香韶臻穿着醒目的白色香奈尔套装,站在她旁边的是身高窜高不少的香逸儒。
香逸海没想到香韶臻会带着香逸儒亲自来接她,内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
一边走,过去两年里的回忆一边迅速闪过她的脑海,一幕一幕,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伤痛,好像如今又重新活了一遍。
香韶臻微笑地拥抱她,“欢迎你回来,逸海。”
香逸海忍住流泪的冲动,转身与弟弟对视。
相较于两年前,香逸儒长大许多,只能依稀看出当日的模样。他原本是娃娃脸,现在稍稍拉长,五官也长开了,当然,还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
或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香逸儒面对她腼腆许多。与香逸海的目光相遇时,他微微地红了脸,垂下了眼睛。
“逸儒。”不料弟弟避开自己的视线,香逸海的声音里包含着一丝情不自禁的急切。
香逸儒听懂了香逸海的不安。他不再犹豫,抬起头来,以最灿烂的笑容面对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