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勾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回来,轻轻一甩,把他丢到最靠近李重洛的椅子里。
示意站在椅子背后的骆磊上前一步抓住李重襄,卢爻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他盯着男孩因恐惧而睁圆的黑瞳,只淡淡道:
“我不收徒。”
话音刚落,李重襄拼命挣扎的手脚瞬间放松下来。
然而一旁李重洛却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跟着递了个眼色给骆磊,让他不要放开李重襄,李重洛为着弟弟的前途着想,也为着自己的前途着想,就是再难,他也得试上一试。
“先生,”他再次开口,诚恳道,“重襄自幼受宠顽劣,昭文馆学士碍他身份,未敢严加教训,才让他长成今天这般无法无天、不知礼数的样子。如今父皇国事繁重,未敢轻扰,母后膝下重宜还小,三年五载间需得悉心照料,无暇他顾,我如今出宫开府,跟在尚书门下打理也脱不开身,故思来想去,唯有将他托付给先生才能安心。”
“先生大才,若能让重襄跟着您学得一二,或文或武,即使不做国之栋梁,能撑好他一人家门也就够了。”
说罢,李重洛弯膝跪下,竟是持大礼向卢爻叩首一拜。
“殿下不必如此。”卢爻扶住李重洛,没让洛王的头真磕到身下冰冷的石板上。
他的面色稍稍松动了些,却仍是推辞:“卢某受陛下礼遇,来做殿下府上宾客,本就应尽到教导之责。六殿下乃是殿下手足,若想学什么,我得空教他便是,只这收徒一事还是算了吧。”
“可先生……”
“凭什么我就不能做栋梁了?”
李重洛见机还想再劝,冷不防李重襄突然插话。
“哥哥,他不过就是一个王府宾客,我才不用他教呢。你别求他!”李重襄被骆管事按在椅子上,手脚无用,只能拉长了脸怒瞪卢爻。
“你懂什么?”眼见说动卢爻只是时间问题,未防李重襄神来一笔,半天功夫白废,李重洛被弟弟的不懂事气得头疼,只恨自己方才怎么就忘了叫骆磊把这张嘴也给堵上。
他站起身,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转头训斥李重襄:“卢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就连父皇都尊敬他,称他一声先生,六郎你怎可如此无礼?”
末了,他又向卢爻道歉:“先生,重襄还小,不懂事,还请您看在我和父皇的份上恕他无礼,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六殿下童言稚语罢了,殿下不必道歉。”卢爻笑笑,并不生气,反而还为李重洛出主意,“六殿下说的也没错,卢某一介白身,无官无职,能得殿下引为宾客已是荣幸。六殿下年纪还小,昭文馆学士一年一换,有才者多矣,殿下今年未挑到合适的,不若明年再挑挑,见得多了总有能教六殿下的,卢某微末之才,还是算了吧。”
六郎这一脚插的,是直接把门给踹上了啊!
李重洛头疼得愈发厉害了,所幸他和卢爻相交也有一年,知晓卢爻并非妄自菲薄之人,这般说辞也只是顺坡下驴,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罢了。故他整束了一下心情,打算重整旗鼓,换个角度再劝一次。
“先生膝下仅有弟子一人,未免孤单,我看容……”
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句,内室忽然走出一人,却是原本被卢爻安排进去读书的容谢走了出来。
容谢手里还拿着卢爻先前交他的书册,暗黄的纸页被捏在白皙的手指之间,无论是书还是人,都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
只见他目不斜视地从被按在椅上扭得跟麻花一样的李重襄面前走过,绕过桌椅,径直来到卢爻面前,将书册交还于他。
“师父,我看完了。”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平平淡淡的语气。
打破平静的,是一室哗然。
数道惊叹声中,唯有一句来自李重襄的疑问,与旁人截然不同。
“你叫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