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声打断这一段充斥着负能量的演讲,因为此时的楚航看上去格外令人心悸,不是由于他的表情多么狰狞,而是因为他的言语充满了杀伤力,他将一切虚伪的说辞全部撕毁,仿佛一头撕下人皮的野兽,似乎你若是敢朝他嚎叫一声,他便会扑上来将你撕咬得体无完肤。
没有人敢同楚航争论,因为他的观点就像一头刺猬,你若抵触,它便将你刺得更疼。
只是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楚航却仍旧没有停下来,他的“演讲”还在继续。
楚航嘴角噙着一丝诙谐笑意,说道:“偶然间看见过一则小故事,印象颇为深刻,故事内容是这样的——某次动物大会上,动物们谈论起了人类。驴率先说道:‘人类真奇怪,明明人蠢却骂蠢驴。’牛附和道:‘可不是吗,人说大话还叫做吹牛B呢。’狼不由得诉苦道:‘唉,我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人合伙干坏事却说狼狈为奸?’老鼠忍不住点头道:‘就是就是,人类没远见却偏偏说是鼠目寸光,真可恶!’狐狸也深有同感道:‘人装模做样却还说狐假虎威呢!’这时,沉默许久的狗忽然勃然怒道:‘最可气的是,男人把女人肚子搞大了却硬说是狗日的!好气啊!’”
“噗!”
听到此处,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只不过那人很快便察觉到气氛的压抑,连忙尴尬地捂住嘴巴,压住笑意。
“好笑吗?”
楚航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没错,人就是这么好笑,当一件错误的事情发生时,没有人会真正地怪罪自己,他们会习惯性将错误归结到其他人身上。如果班序赛输了,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没有站出来是一种错误,只会将责任归咎于那一个勇敢站出来却又滑稽倒下去的‘小丑’!甚至于将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尽闲话。三人行,必说他人闲话,闲话才是世界的语言,英语和汉语都不算什么。”
众人心中倒吸凉气,他们何尝不知道人性里的某些劣根性,但当着这么多人**裸地揭露和批判,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这平日里如此低调的楚学神原来这么“疯狂”?
楚航目光扫过众人,大声道:“明知赢不了孙夜,谁愿意站出来出演一场狼狈落败的悲剧?谁愿意上演一出想当英雄却成了狗熊的喜剧?谁愿意牺牲自己主动背锅,却不仅没有成为佳话,反而被人说尽闲话?谁愿意做这么无私的傻子?”
楚航伸手指向周志默,大喝道:“周志默,你愿意吗?”
周志默被突然点名,懵了半响,才摇头道:“不愿意。”
楚航看向赵山岳,大声道:“赵山岳,你愿意吗?”
赵山岳嘶吼道:“老子不愿意!”
楚航嗤笑道:“许亦嘉,你愿意吗!?”
许亦嘉紧绷着身子,僵硬地摇头,颤巍巍道:“不,不,不愿意……”
楚航看向众人,高声道:“三班的各位,告诉我,你们愿意吗?”
三班的众人心中暗骂道,你呀的都说到这份上了,谁敢回答愿意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小丑和傻子?
稀稀落落的“不愿意”在那一刻此起彼伏。
张剑的心情顿时低沉到了极点,他知道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在楚航“演讲”之前,他或许还能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让这群正值青春的孩子们燃起热血,可现在,什么都凉了。
这件事,已经没有了转机。
然而就在这时,楚航却忽然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没有人愿意,那这第五局,我来出战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愕然地抬起了头,满脸黑人问号。
你呀的把“出战”说得那么不堪,现在却说你要“出战”?
张剑瞪大双眼,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楚航,你TM的在开玩笑?”
楚航轻笑道:“老张注意素质啊,别张口闭口你TM的。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依然认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正确的,不可辩驳的,但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让我无地自容的问题!”
张剑问道:“什么问题?”
楚航看向疑惑的众人,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低声道:“对不起,我忽然想起来,在这之前我分明口口声声说二班无耻,班序赛有黑幕,不推迟比赛就弃权!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我刚才说的那一切和班序赛有没有黑幕根本没有关系,我只是认为自己不可能战胜孙夜,只是为了不想当小丑,不想背锅,不想被说闲话,所以才不愿出战,我不过是拿根本还没有被证实的阴谋和黑幕当做逃避的借口罢了!”
此言一出,三班的同学们惊愕不已,看着楚航一脸羞愧的表情,心情忽然五味杂陈。
这段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刺耳!
张剑乐了,原本阴沉的脸跟突然放晴似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他知道,楚航,开始了!
楚航满脸惭愧,叹气道:“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只是明白自己不可能战胜孙夜,所以没有底气出战,这本应无可厚非,但我却用斥骂二班无耻来逃避这件事。”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只是害怕输得太狼狈会沦为笑话沦为小丑,所以没有勇气出战,这也没有什么错,但我却用抗议班序赛不能推迟来当做借口。”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只是担心输了要为班序赛的失利背黑锅,担心出丑了会被人暗地里说闲话,所以没有脾气出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我却躲在人群里人云亦云,高呼着阴谋,以为这样就能心安理得。”
楚航握紧拳头,深深低下头,声音颤抖道:“我深深地感到无地自容!我对自己的虚伪和无耻感到厌恶,我不愿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既然没有人愿意出战,那么我想请求出战!”
楚航说到此处忽然抬头,看向众人,高声道:“比起当一个被人笑话的小丑,我更加无法容忍做一只连自己都感到可笑的缩头乌龟!我要驱逐心中的羞愧,我要唾弃自己的可悲,我要那些无地自容的冠冕堂皇全都烟消云散!”
观众席再一次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楚航到底想要做什么。
原来他不是虚晃一枪,而是虚晃了无数枪,直到此刻才突然转身捅向了真正的目标,楚航这一枪捅得如此突然如此凶狠,令人猝不及防!
这段话听起来像是在谴责自己,但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骂的是没有人愿意出战的三班,骂的是将阴谋和黑幕当做借口高呼弃权的赵山岳等人!
这家伙宁愿在煤堆里滚来滚去,将自己弄得乌漆麻黑,也不惜要将他们一起抹黑!
他怎么能这样!
三班的学生们心中抱怨,但却没有人敢出声斥骂,就连赵山岳也只能憋红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楚航演得太过逼真,他仿佛真的幡然醒悟感到无地自容,仿佛真的是在唾骂自己。
你没有办法反驳一个贱骂自己的人,即便他实际上骂的是你,因为你如果反驳,便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他口中说的那种人。
楚航好似没有察觉到大家已经看透了他的“表演”,仍旧满脸的浮夸“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