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刘哈喇八都鲁之道。我放下杜乡,转身径向高兴走去,看那个男人蜷缩在地,一见到我就蹬着脚向后撤。廉颇猛地把刀向地上一插,正在他身子一侧几公分的地方,吓得他不敢再动。这时我二人倒置了角色,换作我踩在他身上逼问他:“你叫高兴?”
“对。”依旧是那沙哑的嗓音,“我是全国魂主协会的上级调查员,高兴。”
他这个兴字是一声。可能他父母取名时考虑到谐音,即有兴隆之意,又祝愿他们的孩子常乐而高兴。
“一开始,你带着语思来打击魂商,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我?”我捉住他的肩膀,指头死死地扣着他的肉,“你真的让武将来杀人?”
高兴听了我的话竟然冷笑,比之前表现得要镇定许多。他鼓动双肩一下子挣脱了我,慢慢地站起来道:“全国魂主协会测算到帝子出现的方位,令我为先锋来寻找。我找到了狄语思,就有义务扫清她身边的魂商与魂士,和他们是谁没关系。”
“你明明暗示我我爷爷死有隐情——那位大人,你说的那位大人是谁?”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是说我奉全国协会之命来寻找天选帝子。”高兴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有点儿诡异,“顺便解决一些妄图攻击我的魂商。”
“高兴,你快束手就擒吧!”语思站出来,冲到他面前,“你能来教我,让我发掘自己的价值去做对天下有利的事,我恨感激你。我希望你告诉我的那些道理都是真的,而且你也乐意去实践。”
“郭清秋挡了道理······”高兴咕哝一声,立即转了话锋,说,“因为无法战胜这些魂商,我迫不得已使用了亡魂断。”
“亡魂断?”
不待我与语思反应,也不及廉颇重新拔起长刀,男人的双手一瞬合起,结出诡怪的印记,即牵动全身阴气流溢。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我的意识再次脱离这个躯体,化身为绝世,撑开光翼飞出窗外去。这一切的动作都是在非自然的状况下完成的。我被翅膀拽着飞到空中,微微高于六楼的走廊,看到一股精纯的紫色光流射出,穿透了语思、廉颇与印象中的我的额头。
三个人都停住了行动,眼神空洞茫然,仿佛没有灵魂的蜡像木偶,只留着惊愕与紧张的神态。高兴拍拍手,一个个走过我们,玩笑似的戳我们的肩膀,令那三组身体微微地摇晃。我悬于高处,只能看,不能触。上级调查员穿过三人,径直走到神将遗骸旁边,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大腿道:“差不多了,起来吧。”于是那具躯体上的符文再度闪烁,重新流溢阴气,在胸前与肩上燃起魂火。那神将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被斩下的首级竟自然生出来了,由虚为实。
“镜花隐。”神将站起来,重新拾起自己的枪,笑道,“我早探知到他魂核不灭,阴气波动如此剧烈,怕人察觉不了一般。”
高兴点点头:“当着帝子的面解决他实在没法收场。我临时改变主意,要把他发展为协会的人才。这样一会儿县协会来了,我就说在魂商手下救下了这几个有武魂的孩子。”
“主公所言极是。然而寻找帝子一案?”神将抱着手问道,“天师算出了大致方位,我们这一趟前来必要有所收获才是。”
“就说没找到。我也重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协会内部还是有支持郭清秋的人在的,当中很多都是新的实力派,还有那个退休的王不复。当然最主要是我下不去手。”高兴伸展着胳膊,面带倦意,“最开始我一心想着为天师效力,可是正如这孩子所说,我们可能已经偏离了。祸不及妻儿。我得问问天师。”
“那亡魂断的效果会不会太强?主公为何不用失魂咒?要抹去这部分记忆,失魂咒足矣。”
“我知道。”高兴打了个哈欠,似乎刚刚的咒术消耗了他极大的睛里。他甩着手,倚到尚未破碎的一处窗檐前,远处望着穿破黑夜驶来的县协会的车,一直看着他们来到楼下,唯独看不到在空中悬停的我,“亡魂断会让他们在几分钟里经历无数次回忆,最终让他们自己承受不了痛苦而隐匿这段记忆。这对人的伤害是很大的,可是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里。如果他们能打开自己的内心看到这段记忆,就会······”
“就会如何?”将军跟进一步,问道。
“往后的天师没有告诉我。”高兴说着,打开了将军府。那将军府的门户如水银流动蓄积,渐渐凝实了,如两条龙拔地而起,却演化石肤固形为柱,“也许现在就把帝子带到天师跟前不好。我一直有这种感觉。还是等全国协会的正式命令下来,我们再来迎接帝子——希望届时他们都能成熟一点儿。”
将军踏入将军府之前,看了一眼地上的杜乡,那脚即悬空放不下,他默然良久,“我是最早看出他受伤的。都怪我杀心太重,一击必死敌将,才波及到这少年。我能做的,只有挨那大将一刀。”言讫将军脚落,周身隐入黑暗,随着那水银融化包裹,封住通向虚空的门户。高兴在原地怔了片刻,直到县协会的调查员纷纷而上来。带头的就是原初的会长王晨,旁边还跟着老郭。
往后的对话,我渐渐听不清楚了。只知道事情按照高兴所说结案圆满,几个孩子都被送到了医院,我的兄弟应该已经撑不住。我在空中俯瞰着这一切,心里疑惑,为何我明明昏倒了,记忆中还会存在后续的情节呢?
你说呢郭迁?你以为自欺欺人是什么?
轰——
雷霆炸响,这方世界的天空再度开始波动。清秋月消失了,无尽的天幕之上阴云密布,自第一发雷电劈落便恒久为紫色。我振翼高飞,穿梭在科技大楼外的天空,躲避着次第劈落的雷电。每落下一道,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它响起,不知来自何处。
郭迁,你真的昏过去了么?
郭迁,你真的也忘记了么?
郭迁,你真的不敢醒过来么?
我驭着风,展翼即收,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雷电。它们三五成群,结成一个阵仗,有如仙人的法印,亦如神明的罚劫。它如虎翼、如蛇蟠,如狮搏,如北斗七星,道道劈落,愈发密集终于使我无处闪躲。
咣——
雷霆击中我的左翼,一下子令我失去了平衡。我的视界改换,回到刚刚六楼的走廊里。杜乡有气无力地叫我,劝我放下仇恨,劝我效仿关羽继续走下去。你说,同为十几岁的少年,他为何器量能至如此?